我问他:“小哥,你好像对西藏很熟悉。”
他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天上的月亮。过了很久,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脸:“吴邪,我不记得了。”
我看着他的表情,知道他并没有对我说谎。我有点遗憾,但还是安慰地对他点点头:“没事,等你记起来再告诉我吧。”
他却摇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记起来。”
说这句话的他,还是一脸平静无波的样子,但是我总觉得他心里并非像他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释然。我不知怎的,就觉得挺为他难过。
我对他说:“小哥,以前的事忘记了就让它过去吧。虽然有些好记忆忘记了让人很遗憾,但是不好的记忆给忘记了,未必不是件好事。从今以后,你只需要往前看就可以了。”
他低下头凝视着我。过了好一会儿,他用一种带着些许试探的口气问我:“吴邪,如果有一天,我连你也忘记了,你会怎样?”
我心里一惊,只觉得心脏突然间又抽痛得厉害。他看出来我不舒服,把衣服裹得更紧一点,我几乎被他整个人环抱在胸前。我想,他也是在努力用自己的方式来让我安心吧。
所以我也往他的怀抱里靠了一下,想了想,认真地对他道:“如果有一天你忘记了我,我不强求你一定要想起我,但是我保证自己会再次出现在你面前,告诉你我是吴邪,我们以前关系有多好,所以重新认识了我的你,必须对我要和对别人不一样。”
他好像觉得我的话挺有意思,接着问了一句:“如果我根本不听你的呢?”
我想了很久,才道:“如果是那样,我还是会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地对你说,我是吴邪,很高兴再次认识你。”
7.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我们到了墨脱县格当乡的卫生院,闷油瓶把我背起来,敲开了值班大夫的门。
我听到他熟练地用藏语和那个大夫交流。很快,那个大夫就示意他把我放到屋子里的床上。他让我躺好,对我说:“吴邪,这里只有普通的止痛针,但是他说离这不远的地方有个老藏医,他有一种自己配的藏药,止痛效果非常好,我们休息一会儿,天亮了就去那里。”
我点点头:“没事,你放心,可能是在高原上,离那雪山比较近的原因吧,我感觉已经疼得很轻了。”
他拍拍我的肩膀:“你等我一会儿。”说完,他就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刚才那个大夫过来给我打止痛针,我对着他又点头又鞠躬的,想要表示感谢,他却笑着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跟我说:“没关系,你说汉话就行,我可以听懂。”
我就对他说:“谢谢你,大夫。”
“不必感谢我,救人是门巴的天职,帮了你们,神灵也会赐予我好运的。”他抬头望望天,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我被他逗笑了:“总之真的非常感谢您,这个时间还被我们吵起来。”
“没关系的,无论病人什么时候来,医生都要好好地为他医治。”他笑得非常灿烂,脸上的高原红让他看起来更加淳朴,“你的坚普非常心疼你,我非常羡慕有坚普疼的人,只不过他看起来比你更显年轻一些。”
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发“坚普”这个音的词在藏语里的意思是哥哥,也就是说,刚才闷油瓶对这个大夫说,他是我哥哥。
好吧,虽然说论起辈分来,我说不定要喊他爷爷,但是他的外表实在是太年轻了,我和他单从外表来看,应该我更像哥哥一点吧。
不过我也不算吃亏,喊他哥总比喊他爷爷好,我就笑着点点头:“嗯,他是挺疼我的,比如好吃的都留给我。”
其实我也不算说谎,以前在斗里的时候,闷油瓶确实都是把东西先分给我,如果只剩下一点吃的,他也一定会留给我,让我补充体力。
那大夫笑着说,他们藏族民谚里曾经说过,从口中说出甜蜜的语言送给别人简单,但能从口中留下食物给别人是件非常难的事。所以看一个人对你好不好,一定不能只听他对你说多少甜言蜜语,而是看他的实际行动。
我和那个大夫正聊着,就看到闷油瓶进来了,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袋子面包,还端着一个搪瓷茶缸,离得很远我就闻到了一股子重重的奶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