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来把电脑关掉,找出了我从西藏带回来的那件染上红色药水的白衬衫。我把它与那十张存款单、木制的麒麟挂件,以及那把黑金短刀放在一起,那是闷油瓶送给我的东西。
我把那件衬衫挂在衣架上,慢慢地整理好。我想起我们之间的第一个吻,那时他就穿着这件白色的衬衫,为那个带着血的吻留下了很多的烙印。
我想,等他回来的时候,我一定会带他去买很多件白衬衫,让他穿蓝色的帽衫套着白衬衫,穿黑色西装也套着白衬衫,最好在夏天的时候,只穿着白衬衫,我们走在西湖边上,他的影子就那么入了江南烟雨的画里。
我喜欢他穿白衬衫的样子,只是因为,那样的他年轻得像个大学生,表情单纯,仿佛那么多沉重的宿命都已经消失,他再也不必背负那些秘密,再也不用完成什么使命,只需要简简单单的生活就好。
我多想让他的生命里,也能拥有最纯净的、白衣飘飘的年代。
我慢慢地抱住那件白衬衫,就如同我和他之间为数不多的拥抱那样,认真而深情。
我笑着对这件白衬衫喃喃自语:“小哥,从今天起,我可能再也没空流眼泪,没空看电影,没空一个人这么清闲地想念你。我可能会很早就要起床,很晚还要应酬,我可能会说一些我不想说的话,做一些我不愿做的事,希望你别怪我。”
我把那个木制的麒麟挂件用心地缠在了黑金短刀的刀鞘上,穿好衣服,把刀挂在了腰间。
临出门前,我再次转过头来望着那件白色的衬衫,露出一个笑容。
闷油瓶,我只是想让自己足够强大。因为,只有我变强了,我才会更有资本把“让我和你在一起”这句话,说给整个世界的人听。
5.
大年初一的早晨,几乎所有的铺子都在休业。少了堵塞交通的上班族,马路上显得很安静,就连平时很多人晨练的公园里也安静无声。
小花开着车,我坐在后排,副驾驶里坐着的是皮包,我一早让他过来,今天盘口要开会的消息,我是让他给我去通知的。
他一开始先问我:“小三爷,你看这大年初一的……不太妥吧?”
我问他:“有什么不妥?”
“大过年的,什么地方不放假啊,开会的话,不如过了元宵节再……”
“他们难道不该来给我拜个年么?”我冷笑一声,“还真龘他妈的以为我死了啊!”
我看到皮包一下子愣住,很快,他便毕恭毕敬地对我说:“我知道了,小三爷。”接着就开始挨个打电话。
我没有说话,只是出神地盯着自己的刀鞘。那上面挂着的麒麟挂件是如此精致,就像他真的在我眼前一样。
我微微扬起嘴角,然后听到小花叫我:“吴邪。”
我等着他说话,可他却只是沉默着。我便抬起头来淡淡地对他说:“花儿爷,你想说什么?”
小花只是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吴邪,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没有一个人希望你去面对这些事情。”
我回想起当年为了救闷油瓶和胖子,我带上三叔的面具去面对那一切。而如今,我告诉自己,这三年,我必须要不带面具去面对更多的未知。
但我不会忘记闷油瓶曾经送给我的那份礼物,那是一份名为天真的礼物,我知道,这是他最看重的我身上的东西,为此他甚至愿意付上他的一生。
我在心里对他说:“小哥,请相信我,我只是把我的这份天真暂时收起来,等到你回来的时候,我会把它当作送你的礼物,也不枉你曾经如此用心地保护过它。”
………………
我进去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陆陆续续还有人往里进。我慢慢地看了一圈,发现大部分管事的还是来了。我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冷冷地走到主座上,小花坐在我的旁边,皮包在我后面站着。
这个时候,我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潘子。曾经,是他站在我的旁边支撑着恐惧的我,也是他教我如何变成三叔,更是他救了我的命。直到现在,我还是会常常在梦中梦到他,梦到他给我唱,小三爷你大胆地往前走啊,通天的大路九千九百九啊。他唱得那么有气势,就和他的人一样。
他是为了我才死的,如果不是我,他可以过一辈子平平淡淡的生活。他还很年轻,他还有的是时间去享受生活,可是他放弃了,只因为我一句话,只因为我是三叔的侄子,只因为我是他的兄弟,他二话没说,眉头都不皱的就跟着我就走向了危险,走向了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