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出自己的看法,小花点点头:“还有一种说法,鲛人是鱼成精的一个典故。这些生物活了上千年,本来用鳃呼吸,活的时间长了就演变为用肺,身体也会产生各种变化。比如鱼鳍化手脚,最明显的一点便是有了人类最基本的表情,再活个几百年就真该成精了。人类最基本的表情是什么,很多人会联想到笑,其实人类打出生起学会的第一件事是哭。《聊斋志异》中常描写成精的异类,首先必须学会流泪。而成精的鱼也不再称之为鱼,叫做鱼佬儿。”
“鱼佬儿?”我惊讶道。
小花“啧”了一声,“你非要每句话用反问句再说一遍吗?”
胖子正在后面划船,听到我两人的对话,转身接茬道:“鱼老二?这个名字好,连老二都长出来了能不成精么。鱼的老二叫什么?鱼蛋蛋?”
胖子这嘴巴也太缺德了,我回道:“你以后吃火锅只点鱼蛋蛋,看服务员给你上什么。”
“你懂个屁!吃啥补啥!天真,胖爷劝你多吃点猪大肠。”
我没空理胖子的恶趣味,转向小花问道:“你懂得够多,我爷爷笔记里可没说过这个。”
“说起来还是你爷爷救了我爷爷一命,他们在西沙淘沙子时就遇上过一只,我爷爷差点丧命,多亏了狗五爷。”
我一听来了精神,“我爷爷和解九爷也去过西沙?”爷爷的笔记里并没有记录这段经历,如果小花所言属实,那么只有一种可能——爷爷故意隐瞒了这一段。
“具体我也不清楚,也是后来听爷爷的一个老伙计说的。你也知道,那些个老头子讲起自己的光荣史跟说书一样吹得天花乱坠。”小花道:“你们也大不必太担心,鲶鱼喜阴食腐,说不定我们瞎猫碰上死耗子,找到正主的墓了。”
我好歹也做了几年奸商,别的不敢说,整天和各种类型的客户打交道,干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营生。小花的表情明显是不小心说漏了嘴,虽说他打了一个马虎眼顺利转移了话题,掩盖之术堪称完美,但这一点仍没逃出我的眼睛。
水流的速度加快了,就在竹筏载着我们三人行进过半的时候,远处山洞角落中一阵碎石落水声响起,我探头望去,前方空荡荡什么东西也没有,可落水声听得万分真切不可能有错。
倒是探照灯的光线非常刺眼,照到前面的岩壁,盘叠的枝桠上面居然结满了大小不一的黄褐色瘿结,占据了半扇河道。
好在河道笔直,我们用竹竿当刹车杆放慢速度小心翼翼地避过,完全是贴着表皮过去。瘿结也叫树瘤子,是树木病态增生的结果,那些个树瘤子木质亮而不燥,纹理清晰润泽,如果不是着急赶路,摘下几只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胖子奇道:“这些都是些啥玩意儿,长得和羊奶子似的,真想抓两把。”
“要抓抓你自己的。”我道:“你别外行了,这叫瘿木亦称影木,是树根部的结瘤或树干上的疤结。”
终于逮到我擅长的知识,我托起脸侧的一只瘿结有模有样掂了两下,手感确实不错,入鼻略有一丝腥气,近前一瞧发现不对劲,手里的这只正看反看都像极了一张狞笑的人脸。再一仔细观察,我靠,所有瘿结的花纹全是一张张人脸状,或喜或悲或怒或哀,在这样幽暗的地方看久了竟有些毛骨悚然。
几乎是同时我想起了秦岭遇到的螭蛊,内心的不安感越发强烈起来,胖子他们还在品头论足,我又觉得自己太过矫情,强压下不安的情绪继续卖弄道:“剖开……剖开后因树种质地的不同呈现各种花纹样式。《格古要论。木异论》记载:‘瘿木出辽东、山西,树之瘿有桦树瘿,花细可爱,少有大者……’”
“行了行了,胖爷我听不懂这些文绉绉的,你就痛痛快快告诉我值不值钱吧。”胖子不耐烦地打断我。
我有心捉弄他,便道:“影子木贵在纹理奇异,最高境界是金丝楠影子,满面胡花,花中结小细葡萄纹,名曰满架葡萄。你看到这些纹理全是人脸状,树瘿的木纹只有山水、人物、鸟兽,你说值钱不值钱。”
本是一句玩笑话,谁知胖子当了真,他拍着一个大个的,嘿嘿笑两声,“该胖爷我走财运想拦都拦不住。我看这一只像小哥,表情跟死了干爹似的,卖不出去挂门口还能辟个邪,谁也别和我抢啊。”我来不及阻止,只见胖子抽出匕首一刀割在树瘤子的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