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规定晚上不能串病房,小哥送我到走廊口的玻璃门时就被值班护士拦住了。我没理他,穿过走廊拿出钥匙开门,进屋前回头看了一眼,他竟然还站在原地,手里拎着暖瓶,空荡的楼道里一个瘦削的影子,眼神说不出的落寞。
后来在我俩的夫妻生活里偶尔磕碰,我每次气的想甩手不管时就想起医院走廊里他独自站着时的眼神,像被遗弃了似的,没来由的让人心疼。想着想着就不气了,倒杯温水往他手里一塞,从后面环着他,说起灵咱们不吵了,好好过日子。他便收了一身的刺,很驯顺的低头,说是我不对。
那时候我垂着腿坐在床上发呆,平常他都爬墙进来,今天左等右等也不来了,我慌了神,换了双鞋就冲下楼,绕到住院部的后院,站在他窗户下的灌木丛里往上看,真他娘的高。
沿着落水管吭哧吭哧往上爬的时候我真觉得五年倒斗就为了这一回做铺垫了,落水管的固定处积了厚厚的灰,每爬一步都得往裤子上蹭两把。夜风呼呼的吹过我的耳畔,一回头就看见天边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我忽然想起大学时看莎士比亚,罗密欧站在朱丽叶楼下望着她的窗户,呼喊道爱情,你是甜蜜的忧伤。
拉开窗户的时候我家朱丽叶正合衣躺在床上,黑灯瞎火的看天花板,被子都没盖,见我跳进来先是一愣,接着就急了,冲过来拍了拍我身上的土,黑着脸说你怎么那么大胆子,摔着怎么办。
我挠了挠头说那哪能,咱好歹也是哑巴张队友,上墙爬屋的技术绝对过硬。说完了又眨着眼睛装无辜,指了指桌子下面的暖瓶,说我来拿暖瓶的,好不容易接回来,没喝成。
小哥倒水回来见我趴床上,把杯子放床头柜上又把我给拽起来,皱着眉说太脏了,接着就来给我脱衣服脱裤子,脱完特么还叠好了摆沙发上。我嫌热,蹬了被子靠着床头喝水,旁边小哥眯着眼睛一个劲盯着我瞧,我知道他对我回来后甩了他一道的那事有顾虑,把杯子重重的往床头一放,抬头说上不上啊,不上换小爷来。
这回当场就逆龙鳞了,这祖宗再没跟我客气,把我往床上一摆就压了上来,我俩都跟发疯似的把对方身上吸的咬的没块好地方,床上的床下折腾。有个从后面进的姿势特别有感觉,我一时有点糊涂,忘了是在医院,手往床头上乱抓乱摸,忽然按着个东西,沙哑的警铃声立刻在黑暗中响起。
值班护士冲进来的时候我俩刚刚来得及分开身体,把被子拉到胸口,接着灯被扭亮了,小护士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和小哥,我扫了一眼她的脸,特么熟人,就是醒来那天告诉我小哥怕吵不见朋友的实习姑娘。
其实这事算做一次奇遇,那女孩没赶我走,手指往嘴唇一竖,示意我们小声后带上门走了,没过几天就见她和胖子叽叽咕咕的,谈的倍儿投机。我们出院几个月后在胖子的订婚宴上又见到了她,穿着一身水红色礼服跟胖子挽着手,笑的浓情蜜意。胖子喝多了酒,说我和小哥算他的媒人,当初那小姑娘打搅了我们的初夜后找到胖子打听,胖子眉飞色舞的从七星鲁王宫讲到倒斗生死恋,小姑娘听的高兴,从格尔木一路跟到北京,最后活生生的做了胖子的媳妇,从此当了老板娘,日复一日的听故事。
世上最俗也最美好的爱情大抵如此,简单开头,平淡相处,转眼就是一生。
我以为我和小哥退隐江湖后就能一直执手相看两不厌,但事情远没我想的顺利。跟他确定关系前我曾经考虑过一个问题,那就是我能陪一个人出生入死,却不一定能受得了他挤牙膏的方式,相伴比等待需要更大的勇气。而小哥这样乖张的人又实在不擅长沟通或者妥协,我预想过我们会有一个磨合的过程,但没想到来的那么迅速和凶猛。
第39章 磨合
出院后队伍正式散伙,胖子回了潘家园,解语花在北京打理家事,黑眼镜照旧神出鬼没的夹喇嘛。秀秀的拍卖会进行的很顺利,我们倒出来的一颗夜明珠甚至拍到了三千万的高价,加上一件件青铜器和玉璧的收益,秀秀也算在霍家站稳了脚跟。临行前她给了我一张银行卡,说哑巴张在道上开的均价,我找了个ATM一查,高的令人咋舌。
之后我和小哥回了杭州,从机场打车到孤山路时正值华灯初上,刚下过一场小雨,空气里弥漫着久违的泥土香。我跟小哥在楼外楼吃晚饭,特意挑了一年前他来告别时的桌子,我帮他盛汤,一抬头对上视线,两人都有点不好意思,抿嘴笑着一起转头看向窗外。夜幕里闪烁着霓虹和万家灯火,可玻璃上映着他的影子,我只看到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