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和我毕竟是不一样的人,我没了他还有家人,有朋友,有没崩塌的世界观。但他没了我就真的什么也没了,指不定哪天又忘得干干净净,走过的一生都像个笑话。我知道自己是他跟世界的羁绊,所以经常无意识的利用这一点来挥霍他对我的依赖,结果就是我和他明明离的很近,却被一道墙分开成两个世界,我没心没肺的一路前行,他则留在阴影里一直孤独,越溺越深。
爱这玩意就像用手握玻璃碴,放手心看着挺晶莹挺美好的,真握太紧了却扎的满手都是血,我想他潜意识里怕拖累了我,怕我同情,更怕我离开,所以才偏执的可怕。小哥这人太乖张太闭塞,他的心里存了一只又一只陈年的茧,仅靠我每天做饭扫地根本解不开,只能看着他一个人绝望而骄傲的在茧中渐渐拒绝与世界为伍。
不是同住一个屋檐下就是夫妻,我没有考虑过他的恐慌和脆弱。
黑瞎子和小哥在隔壁待了很长时间,小哥过来时我已经把自己灌的差不多了,一抬头看他在门口站着,手抄在口袋里,显得有点局促。我扶着桌子想上去迎他,谁知脚跟踩在棉花上一样,一个踉跄就要倒,他赶紧上来搀我,两人互相拽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直看进心里,我一下子傻了,拉着他说小哥我爱你,爱的快死了,我知道做的不对,以后都改,你别走。
第40章 回家
那天晚上我们倚着宾馆的床头十指交扣着坐了一整夜,前半夜我醉的几乎直不起腰,枕着小哥的肩膀,含糊不清的嘟囔小哥我好想你,恍惚中他的吻极其轻柔的落在我的头发和额角,像安抚一个走丢的孩子。后半夜就清醒了,有点不好意思,沉默着靠着他听窗外草丛里的秋虫啁啾,隔一段时间停下来紧紧拥抱,痴缠间感觉他起了反应,便轻声问想要么,他摇摇头,双手箍着我的腰腹,说想听你说话。
后来我真的从在三叔店里遇见他的情景开始,讲杀虫剂小哥,七星疑棺,西沙张影帝,也讲我和胖子对他身份的种种无厘头猜测。期间窗外的那只虫子不知出了什么毛病一直死命的叫,跟背景音似的,弄得我笑场好几回,小哥却听得很认真,知道我叫他闷油瓶后有点绷不住,看着窗外调整了好一会面部表情才转过头听我切换下一章节。
我们从那时候才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交谈,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说,但他的话总是极有分量,提到同伴反水和雷子通缉,倒出龙脊背被雇主红字追杀封口时也只是淡淡的,只言片语间道尽经历过的叵测人心。
小哥这人就像一口深湖,不跳下去永远不知道里面藏着怎样的暗流汹涌。后来相处久了我才知道他也不像我想的一样油盐不进,比如他一直不习惯我在他睡的迷离时碰他的后颈,这是长期在危险和背叛中磨砺出的警觉;因为从小练缩骨对身体的负荷,阴雨连绵的天气他全身关节都不得劲,我第一次发现的时候他缩在床角,半天才憋出一句吴邪你抱我一会;潘子的祭日小哥一直帮我记得,每年都拎捆啤酒,陪我在楼梯上沉默着一坐一整夜。
认识他是上天给的幸运,但一句了解,几乎耗费了我一辈子的时间。
回杭州那天天气好的出奇,天空爽晴高远,阳光里带着些冰凉的干草味,秋日的高气压让人喘口气都身心畅快。王盟开着小金杯来机场接我们,见我和小哥正儿八经的牵手走出来时嘴巴张的老大,胳膊僵在半空中忘了要接行李。小哥扫了他一眼,利落的拉开车门把旅行箱往后座一放,他穿西装整个人挺拔的倍儿惹眼,引得机场一拨拨小姑娘老用余光瞄他。我催王盟快点上车,指了指小哥,对一脸呆相的小盟子没好声气儿的说:“傻看什么,以后改口叫掌柜的,给朕伺候舒服了,掌柜表扬一句加一百块工资!”
在家的俩月里小哥已经凭气场秒杀了店里一切有生力量,王盟怕他怕的要命,抓了抓头发嘀咕道:“那就是再没指望了呗?”不过这小子百分百继承了我的奸商属性,识相的冲小哥叫了声掌柜的,小哥脸上的肌肉一抽,愣了好一会儿才矜持的点点头,钻进了车里。
那副有点别扭又有点暗爽的表情让我笑的差点背过气去。
之后我开始认真考虑要跟家里摊牌,这是个大难题,特么别说实践,脑补一遍那惨烈程度都不亚于淞沪会战。我家家教很死,老爷子看着软和,办正经事绝不含糊,要是知道他儿子跟了个男人,一怒之下真能一笔丹砂把我从吴家族谱上划了。何况他铁了心不让我插手倒斗行当,到时拿着哑巴张的名号往道上一打听,啧,我真怕睡一觉起来小哥连渣渣都没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