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终于逮着机会了,点头如捣蒜的赞同王夫人,“他惹下的大祸,谁能给他兜住,由他去吧。”
王熙凤听了心里又急又恨,却没有鲁莽开口,她知道在这个堂上真正做主的是谁,于是可怜巴巴的看向老太太。
这时玻璃在老太太耳边叽咕了几句,老太太听完就让玻璃退下了,她抬起老态的眼皮,眼皮下的眼珠比年轻人还要明亮,精光湛湛,她望着下边两个儿媳妇,一个目光短浅一个自私自利,禁不住怀想起难产而死的大儿媳妇来。
那是贾琏的生母,正经的大家子出身,太子太傅的嫡女,模样端正秀丽,心胸广阔,眼光长远,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真真是按着家族冢妇的规格培养出来的,可惜终究没熬过那场变故。
老太太又看向贾赦,心里有些后悔给他娶了邢夫人,出身低不是她的错,可是生就的愚蠢就无药可救了。当初官媒婆夸她抚养幼弟幼妹,多么多么贤惠能干的话竟都是放屁了。
老太太又看向佛爷一般的王夫人,她做为二子媳妇脑袋够用,担冢妇的责真是难为她了。
罢罢罢,纵然她们再不好也都是她选定的,就这样吧。
“你们的见识还比不上外头的婆子,琏儿有降龙的本事,他还能让自己吃了亏去,蔷儿也说了,琏儿告诉咱们自有人请他出去,这一饮一啄,他算得清楚着呢,都别瞎操心了,一动不如一静,先等上两天观观风向再说,说不得到晚上琏儿就回来了。”
“如此,便都听老太太的。”贾政忙道。
“我去请托北静王!”贾赦一拍桌子站起来就往外走。
老太太没拦,就那么安静的看他大步离开。
二子蠢笨,但胜在肯听她的话,不管把他放在哪里都稳妥,大子最不省心,年轻时就冲动,这么大岁数了臭脾气依旧没改,说风就是雨,太让人操心了。
去吧去吧,老贾家的男儿是该出去走动走动了。
借着这股“降龙”风,能不能再爬回原来那个位置就看琏儿的了。
荣庆堂上的人就看到老太太笑了,老太太既然笑了,服侍的人也跟着笑了,最受宠的鸳鸯禁不住问,“您老在笑什么?”琏二爷还在忠顺王手里不知死活呢。
老太太笑道:“富贵险中求,不曾想临了临了又折腾起来了,极好。”
“散了吧,我困了,去睡会儿子。”
“老太太。”王熙凤焦急的呼唤。
“凤丫头别慌,琏儿有成算,我老人家心里也有数,你的天塌不了。回去睡个安稳觉,一觉醒来说不得琏儿就回来了。”
目送鸳鸯玻璃搀扶着老太太去了里间安歇,王熙凤呆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二奶奶……”
“回去,听老太太的。”嘴上这样说,可见不着贾琏的人她心里依旧急的厉害,不过强自忍耐罢了,头便一抽一抽的疼起来。
平儿见状忙扶着王熙凤走出了荣庆堂,回到自家院子后,一面把王熙凤安置在床上侧躺着一面去找了常用的膏药贴在她的太阳穴位置。
——
灯色昏黄,空气潮湿,墙壁上长着一块一块的苔藓像是黑色的破布上打了补丁。
忠顺王坐在长条凳子上喘粗气,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根带倒刺的鞭子。
旁边,几个侍卫或持刀剑或拿狼牙棒或是军棍,不停的往贾琏头上招呼,每每距离三尺时都会浮现一个金光圈,任凭他们使出吃奶的劲儿都伤不到贾琏分毫。
贾琏盘膝坐在地上笑道:“这都一个晚上过去了,王爷还不死心吗?举头三尺有神明,世子的死和我无关,你又如何能伤到我,别白费力气了。”
“你使了妖法。”忠顺王冷冷道。
一夜过去,他从突然失去长子的震惊愤怒到无奈接受,再到抽打了贾琏一夜发泄之后的平静,此刻他才开始认真打量贾琏这个人。
“我可不会妖法,只不过会画符罢了。”贾琏笑道。
这时一个管家模样的壮硕男人走了过来低声对忠顺王禀报着什么,主仆两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之后那管家退了出去。
“荣国府贾赦之子贾琏。”
“是我。”贾琏平静的回应。
“我的人查到你是从重病垂死醒来之后变化的,变化之前你和其他败落家族的纨绔子弟没什么两样,变化之后据说你会看相能算命驱鬼,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