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儒忙道:“冲一冲就好了?”
贾琏淡淡道:“他失了九成精气,染了狐毒,哪儿那么容易,不过是定住他的魂罢了。在精气没找回来之前,哭丧之人不能停,要平日他最亲近的人哭才有效。”
眼见贾瑞的魂要飘出肉身,贾琏用扇子抵住他的眉心道:“必须立刻哭丧了。”
一直候在窗外听话的贾代儒老妻闻言立时就哭了出来。
一边哭一边掀开帘子就奔了进来扑在贾瑞身上大哭。
“叫他的名字,不能停。”
“瑞儿,我的瑞儿,你不能走啊。”
这哭声是真心实意的,是一个不能失去唯一孙子的亲奶奶的哭声。
眼泪滴在肉身上,也把那轻如烟的魂魄重新压了回去。
贾代儒听着老妻的哭声禁不住也落下数滴泪来。
想到贾琏要的东西他忙转身准备出去置办,这时贾琏道:“叔爷只去求老太太要根人参就是了,其他东西我已嘱咐小厮去办了。”
贾代儒红着眼望向贾琏,无限感激都包含在里面了。
真心的哭泣是很能感染人的情绪的,贾琏在屋里站了一会儿,从火盆的灰烬里捡出一把手镜,见上面写着“风月宝鉴”四字,禁不住冷笑两声就走了出去。
喊来一个粗使婆子就道:“弄盆茅房的秽物来。”
“琏二爷,那太腌臜了,您这样清贵的公子……”
“去。”
“是。”粗使婆子见贾琏冷着脸忙忙的退了下去。
秽物也好找,早晨贾瑞的马桶倒夜香的老翁还没来收呢。
不一会儿粗使婆子就提了一个铁箍的杨木马桶来,贾琏抬手就要把风月宝鉴往里头扔,就在这时穿透院墙传来一声“住手,休要污了宝鉴!”。
贾琏抬眼就看见一个跛足的道人凭空出现在了院子里。
“这风月宝鉴乃是太虚幻境空灵殿主人警幻仙子所制之仙器灵宝,专治邪思妄念之症,如何能让你一介凡人毁了,速速还来。”
贾琏把手镜往袖子里一放就冷笑道:“仙器灵宝?我看是鬼孽害人之物才对。”
跛足道人冷笑道:“那一个欲念浊物,自己不能悟了,死了也不可惜。何况我是奉了警幻仙子法旨想救他一命,已提醒过他只能照背面了,他自己若不是起了色念绝不至于陨命。”
“世上有几个超脱非凡的人物,滚滚红尘,情、色男女才是常态,他已被狐狸精勾出了心底的欲望,不能克制,你此时送他风月宝鉴,便是送他去死,把害人说的这样清新脱俗,你果然是个有修行的道士。”
“我不与你纠缠,宝鉴还来。”跛足道人伸手索要。
贾琏忽的笑着后退,就在这时候从天而降一张渔网兜头罩住了跛足道人,紧接着兴儿领着数个强壮的男仆扑了上去叠罗汉一般把人压了个结结实实。
跛足道人两个手臂都被捉住不能施法,气的大叫,“我乃警幻仙子座下空空道人,尔等凡人岂敢欺我!”
贾琏嗤笑一声,冷冷道:“把他的两只胳膊给我掰折了,仔细放跑了他。”
“是!”
又过一会儿贾代儒回来了,求了一支七十多年年份的人参,贾琏示意兴儿等人把跛足道人捆了弄走,便让贾代儒把人参塞到贾瑞的嘴里让他含着。
又一个时辰之后旺儿领着赵天栋等人抬着一口薄皮棺材进了院门,众人齐心协力忙忙的布置出了一个简易的灵堂,棺材放在堂上,把穿好了寿衣的贾瑞抬着放了进去,在这个过程中贾代儒的老妻一直在哭不曾停过片刻,声音已是沙哑了。
贾代儒实在不忍,命人搬来两把官帽椅放在棺材两侧,两个老人对坐而哭。
左邻右舍都是姓贾的,院子里哭丧的声音早已传了出去,便有人前来送丧仪,为了逼真贾琏都做主收下了,到了晚上贾赦、贾政、贾珍听到消息也都纷纷命身边的人送来了二十两银子。
贾蓉贾蔷也由庆儿找来了,在灵堂上和贾琏说了一会儿话又走了。
不知不觉天黑了,弦月西挂,天地之间漆黑寂静,唯有贾代儒家哭丧之声凄凉幽冷。
灵堂上一片门开着,一片门半掩着,贾琏就坐在门旁里闭目养神。
起初只有贾代儒夫妻的哭声,惚惚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夹杂进来了第三个“人”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