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的背影让人好奇。她的声音也让人好奇。
于是在意识到的时候奇牙已经翻身落地，站在了她的侧面。
感觉到气息，年轻的画家立刻偏头看来，碧色的眼睛和奇牙的墨紫色的瞳仁直直对上。
多么丰富的眼睛——深浓的碧色里仿佛荧光闪烁，那一眼他在少女眼中看到了惊奇、喜悦、同情、宽恕、燃烧的欲望。从未有任何一个人会以这样深沉的目光看一个杀手。
目光里的温度和情绪拨动了奇犽的心脏，像被电击了一下，微微颤抖，有瞬间短暂的停滞。
“死神先生，原来你是这个样子。”少女温和地笑了，“和我想象中不同。”
奇牙用强大的自制力强迫自己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为了逃避陌生的情绪，他看向那张画。
之前研究任务目标时，他看过很多少女的画作资料。说实在的，对于抽象艺术他没什么理解力，只看到一团团杂乱的线条和颜色按照某种捉摸不透的规律排列，至于什么情绪、内涵，他是完全没看出来。
但是这张画似乎很不一样。
混杂的暗红色黑色和肮脏的蓝色仿佛地狱跳动的烈火。奇牙竟然瞬间联想到了枯戮戮山脚，和小杰决裂的那一晚。瓢泼大雨将两个人的灵魂都淋透，他狼狈地看着杰·富力士的眼睛，里面有自己的倒影。念力全部耗尽，不大不小的伤口渗出血，融入雨水中很快被稀释。他的身上仿佛燃着冥火。
如果当时的情绪能用颜色表现出来，那必定就是这幅画呈现的样子。
这画有着神奇的魔力，几乎要将奇牙吸入混乱之中。内心的理智和冷静被打破，如同石头投入湖面般荡开波澜。他踉跄后退一步才终于站稳，深呼吸数次，终于让气息平静下来。
“你为何画出这幅画?”他冰冷地问。
少女敏锐感受到了奇牙的悲伤与隐愤。她眼里流出真挚的歉意：“死神先生，对不起。看来这幅画让你想起了不愉快的记忆。”
“回答我的问题。”他对少女的歉意视若无睹，语气急促，隐隐有威胁之意。
然而阿特米西亚没感受到威胁。她顿了会儿，重复了之前说的话：“我听到了死神脚步声。所以这是按照我对死亡的想象来画的。”
这幅画象征死亡。
奇牙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感觉有电流流过脊背。他浑身一颤，拳头无声捏紧，半晌后慢慢松开。
“你画的很好。”他说，“我确实想到了死亡。”
他想到了雨夜之后，太阳升起，空气潮湿。奇牙盯着空荡荡的森林，阳光照射到他面前，可是和他对打整晚的杰·富力士已经不见。自那以后，18岁的奇牙·揍敌客就失去了他灵魂里年轻的部分。那个银发婴儿肥挑着眼角爱装酷嗜好甜食动不动就放电炸毛的少年彻底死去了。
而阿特米西亚画出了他的死亡。奇妙的共鸣感和被理解的灼热感让奇牙头晕目眩。
“死神先生，你喜欢这幅画么?”少女突然问。
“我?”杀手先生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这幅画并不能用简单的喜恶来评判，它带来的情感要更复杂、更强烈、更直击人心。
“算了，本来想将它送给你，但现在看来，这画和你完全不相配。”艺术家歪着脑袋打量自己的手笔，眉头微蹙，“你不代表死亡。你真正的样子和我画的不一样。”
“真正的样子?”少年缓慢眨眼。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真正的奇牙·揍敌客是怎样的人。这个素昧平生的少女又如何能懂?
“我能感觉出来。”她很认真很投入地说，“你的气息和别人不一样，我的灵感已经被你点燃了。死神先生，在取走我生命之前，能不能让我帮你再画一幅像?”
真是奇特的生物。奇牙心想。他的杀气已经凝聚，相信任何普通人此刻站在这里都会吓得浑身颤抖。然而她却没有任何恐惧悲伤，好像走向死亡对她而言就和步入梦乡一样是再平淡不过的事情。她满心想的除了画，还是画。
“刚刚，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杀手感到好奇。
阿特米西亚被问住了，她琢磨半天，良久后轻轻点了点太阳穴：“也许是第六感?原本房间里充斥着挣扎悲愤的情绪，这是我的画带来的。但突然我感受到了不一样的颜色……更加冷，偏蓝，偏白，更加明亮……我想，大概就是死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