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吞了口口水,无条件服从。
湖面上泛着点点星光,水汽扑面而来,凉爽。
小亭子里,帝君坐在冰蚕丝的锦缎上,拆开一坛酒。他看一眼小心翼翼准备逃跑的凤九,轻轻笑了笑。
“小白,过来喝酒。”
凤九犹豫着靠近一点,轻轻坐下,捧起酒坛。东华已扭过头去,一仰脖子,灌下一大口酒。酒泼洒在他的衣襟上,更多的顺着下巴划过喉结,流进高高的衣领里。
凤九几乎看的呆了,良久,尝试着一仰脖子,灌了自己一口。清甜的酒冲击着喉咙,不辣,却冰凉。她见过姑姑喝酒,姑姑也爱这样喝酒,尤其是悲伤的时候。
东华很快灌完了一坛酒,又幻出一坛,一口气灌了下去。
“帝君……”凤九有些不安。
“小狐狸,你知道么。”东华似有些微醺,打量着手里的酒坛,目光闪烁着,“以前啊,本君征战沙场的时候,也是同折颜墨渊他们一道,这样喝酒的。”
“那时候年轻,气盛得很,不愿用酒杯喝酒。我们就摘了头盔,用头盔盛了酒,一仰脖灌一口,一眼脖子灌一口。”东华晃了晃空了的酒坛,轻轻掷出去,当啷有声,他忽的又笑了,“其实也就是墨渊,他怕少绾笑他娘炮,才想出这么豪气的饮酒方式。”
指尖微动,又一坛酒在手。东华揭开封盖,又灌一口。
“那时候啊,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我们坐在血泊里,看着茫茫大漠,饮一盔浊酒。那酒很辣,辣的人想哭。墨渊那家伙,一喝醉就爱伤心。一伤心,就把酒从头浇下。”
“那时候的酒不好喝。可是我再也没喝过那么好的酒。现在啊,酒清,甜。景色美,好看。但就是少点什么。还是得用少绾的话说,娘炮!”
帝君兀自灌着酒,脸上的笑容豪迈,却带着凄凉。
凤九缓过神,抖了一抖,啜一口酒。
也是啊,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么会安于小小的宫中,整日饮茶赏花。
“少绾……可是那位失踪的魔族始祖?”
“少绾……哈,那只毛都没长齐的凤凰。”东华将空了的酒坛甩了出去,接着开下一坛,“她被墨渊一剑捅死了。临死的时候,她笑着摇了摇头。”
凤九险些打翻酒坛。
“被自己爱的人一剑穿心,该是怎样的感觉啊……”
“心甘情愿。”东华的声音似近是远。
凤九猛地抬头,东华近在眼前。
“你怎么知道心甘情愿?”
“我自然知道心甘情愿。”
东华带着酒气的吻,轻轻印上凤九微凉的唇,浅浅的,稍纵即逝。
凤九呆呆地看着他,忘了躲闪。
东华却突然失力是的,倒在了凤九身上。
凤九愣了三秒,连忙慌慌张张地推他:“你你你,你干嘛!”
身上那人突然睁眼,一睁眼眼中神光闪烁,那么黑的眸子那么近的睁开在面前,那种独属于他的铁木深渊般的沉黑立即如一个具有巨大魔力的漩涡,那般乌光深刻的要将她拉进去,凤九被这样的目光生生盯得一呆,觉得自己心口仿佛也被那目光撞着,竟然隐隐生出疼痛的感觉。
听得东华沉声道:“我乏了。”
“那成,正好我让你。”凤九立刻推他,东华不动,她用多少真力抵抗他便用多少真力应付,一分不少却也绝不多出一分,懒懒道:“我醉了,睡下来就不想动了。”
他不动,肘撑在地上,靠着凤九的肩,细细闻她自然天成的微带香气的呼吸,这呼吸轻软芳醇,也似那今晚的酒,梨花般薄薄软软淡淡,初时不觉得,久了便觉出那芬芳的韵,像一片纯白的花瓣,滑过鼻尖,那般不动声色的一掠而过消失在风中,却让人长久闻见那般深入肺腑的香。
这香,四散流溢,了人追逐,却远在风中,不可触碰。
凤九徒劳地挣了挣,还是放弃了挣扎。
湖水的凉意随着风扑面而来,她却丝毫不觉得凉爽。再冷的风,在两人之间,终是氤氲成热气。
东华似乎真的醉了。他的脸埋在凤九颈上,偶尔迷迷糊糊地动一动。凤九忽然油然而生出一种莫名的母爱。母爱?她自己都笑着摇了摇头。一个可以做自己太爷爷的人……自己分明还是个孩子。东华的银发在风中抖了抖,有一根顽劣地翘起。凤九伸手替他捋了捋,眼里还是漾起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