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离开摄政者俱乐部时,乔治娜就发现了身后那些尾巴的存在,不过她在亚伯拉罕音乐厅花了些时间甩掉了他们,但现在看来,他们最终还是追上来了。
歇洛克的脑海中闪过了路口撞在一起的三驾马车以及这附近的地形图,拧着眉停下来想了一会儿,突然说:“你今晚最好不要回梅菲尔了,殿下。”
“什么?”
“我们需要改道。”
话音刚落,歇洛克就抓起乔治娜的手闪进了一条小巷,七拐八拐间,乔治娜可以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马车的车轮声和多人的脚步声,但很快的,只剩下了隐隐的叫骂声逐渐远去。
等到他们甩掉了那些追兵,在牛津街上了一辆出租马车后,歇洛克便直接报上了蒙塔格街的地名。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一路上紧紧拉着乔治娜的手,直到现在才舍得松开——十分的,十分的无礼,不是吗?但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想要因此道歉的冲动。
砰——砰——砰——
情感在影响歇洛克的思维,这让他觉得非常不妙。
而就在此时,他危机的来源,与他相对而坐在马车里的乔治娜,竟然做出了一个比他之前的行为更加失礼的动作:她仰着那张巴掌大的天真小脸,直勾勾地盯着他的面部——准确地说,视线聚焦在他下半脸的嘴唇上——用一种忍俊不禁的语气突然问:“福尔摩斯先生,你还好吗?”
不,他很不好。
歇洛克沉默地看向乔治娜。
并且面无表情的。
除了那张板着的脸上,不知为何泛起些微的红晕,却又一下子白了下去。
对方染着绯色的脸颊,泛着水光的蓝眼睛,以及秀发间属于夜茉莉的香气,这狭窄的车厢内,竟是如此的清晰。
他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思维受到了严重的干扰,理智像是踩在棉絮上跳舞,眼睁睁看着引以为傲的冷静飘进伦敦的夜风里,与他的头脑背道而驰。
他盯着她看了大约有十秒钟,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脸还是同样一张脸,人还是同样一个人。
可在这摇摇晃晃的斑驳夜色下,一切都在刹那间改变了模样:一种无可救药的浪漫,正以她的名义,悄然来袭。
第40章
当天夜里, 歇洛克首次发觉他位于蒙塔格街的侦探社兼住所, 确实又小又破又旧又乱。
这事实虽然有些叫人沮丧, 但他还是尽量试图令这间小屋看上去温馨一些。
他把一叠叠堆放在客厅沙发上的报刊杂志统统搬到了墙角, 想了想又拿一副画挡住了,这才将从房东那里暂时借来的床铺铺在那上面,又把那束奇迹般依然生机勃勃的野玫瑰插在花瓶里,就摆在茶几上,总算不太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便是公主殿下今夜的香闺了。
虽然这位先生的初衷是将他房子里唯一的卧室和唯一的床让出来,然而乔治娜并没有接受他的提议, 显而易见她认为前来打搅已是很过意不去了, 再霸占主人的床, 那就太过失礼了。
所以她只合衣躺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浅金色的卷曲长发随意地披散下来, 抱着歇洛克贡献的一只羽绒枕和天鹅绒的毯子,声音轻柔地道:“晚安,福尔摩斯先生。”
“晚安, 殿下。”
握着门把的歇洛克吹灭了蜡烛,借着月光回到自己的卧室,关门后靠在门板上, 深吸一口气。
噢——
坦白说,他个人并不介意她再失礼一点儿,真的。
原本乔治娜以为, 在陌生的环境中, 自己应该会睁着眼睛到天亮,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不过是稍微考虑了十来分钟关于眼下的安排,便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后来也是一夜无梦,安睡到了天明。
当第一缕晨光穿过客厅窗帘的缝隙,刚好照在她的睡颜之上时,她也几乎是同时睁开了眼。
卧室的方向没有任何动静,想来此处的主人依然沉浸在睡梦中。
乔治娜先是打理完个人卫生,然后下楼去取送上门的报纸,并从那个报童手里不着痕迹地收到一张小条子。
随后她使用了房东位于楼下的厨房,煮了红茶和两份英式早餐,回到昨夜的落脚点,也就是福尔摩斯的侦探社时,发现歇洛克已经起床了,穿着一件长及脚踝的墨绿色天鹅绒印度睡袍,正站在窗边对着窗外的晨曦和早起的街景,投入而沉醉地拉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