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还好。”她觉得还有很多问题要问,可是却一句话都问不出来了,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谢谢你,卡莱尔……我想先回去了。”
她故作镇定的笑了笑,然后出了屋子。
卡莱尔看着她略有些仓皇的离开,皱紧了眉头。
他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是该庆幸,还是该可惜:她错过了最好的时间,但显然,还不算太晚。
他不知道是该为她庆幸现在打掉,时间还来得及,还是该可惜,如果再晚一点这个孩子就能保下来。
医生的职业道德让他选择告诉了克劳蒂亚真相,这或者完全剥夺了她思考的时间,可能让她迫不及待的去打胎。
可是,心里的善念与悲悯却狠狠的谴责了他——如果,他能稍微的引导一下,或者夸大一下手术的危险性,这个孩子完全有可能保下来。
卡莱尔听着爱德华的车子已经载着她离开了诊所。他走到窗边,看着沃尔沃缓缓驶远,他却没有心情去赞叹爱德华终于学会了体谅女孩。
他想到的是罗莎莉。孩子,是罗莎莉永远的心结,时隔多年,她还是不能从容面对既成的事实。他从来没有责怪过她,不单单是因为他的脾气与性格,更因为这也是他自己的心结,因为当时他将罗莎莉转化的时候,根本没有时间给她选择的机会。
就仿佛当年他自己也是不容选择的被转换:充满了恨和自我厌弃,直到他找到了素食的出路,才能自我救赎。
有的时候,虽然我们会走同样的路,但是,我们仍然想要选择的权利。这会让接下来的生活,变得不那么沉重与晦暗。
而现在,他给了克劳蒂亚充分的理由和时间,完全不干涉她的选择。可是他却发现,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克劳蒂亚这个当事人,他们都没有感觉更好一点:他们仍然烦恼。
爱德华颇为识相的没有问什么。
他默默为她打开车门,默默送她上楼,默默看着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克劳蒂亚很不对劲,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还没有离开,而他也确实不敢离开。
但是同样的,他也不敢打扰她。
站在她的卧室外面,他尽量让自己不去瞎猜——自从遇到了克劳蒂亚,他就知道他猜测的结果多半不对。可惜刚才在诊所,他被克劳蒂亚强迫留在车子里,以至于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也没有读到卡莱尔。
悄悄给卡莱尔发了短信,却只等来一句“一切都还好。但最好你留在那里,和她一起”。
他虽然仍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最起码他知道了她需要陪伴。克劳蒂亚似乎已经睡着了?房间里还是一片安静。
只有她的心跳和呼吸。
他倚在墙上,决定等她醒来。
可是很快,他等来的却是她低低的哭泣,仿佛被堵在喉咙一样的呜咽。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难道是担心么?担心以后不能再有孩子?
她想或许是她怕疼。
也或者她是怨恨,她觉得上帝很不公平。凭什么自己要遭这种罪?她想到自己很久没有做礼拜了。她死后会怎么样呢?
最终,她难得的承认自己是害怕了。
她怕死在这里。
但显然她更怕她死在这里,而她爱过的人和爱过她的人都不知道。
想到这个,她完全无法压抑住,呜呜咽咽的哭了出来。
——克劳蒂亚记得自己小时候很爱哭,每次都哭得天崩地裂一样,那时她的妈妈就会温柔的哄她,拿着干净的帕子给她擦眼泪。
后来她妈妈去世了,她只哭过一次,后来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再也没有哭过。
哪怕面对背叛,面对失败,面对孤独,面对绝望,她都没有哭过。
可是,当再一次哭出来的时候,她完全没有发现她的眼泪只是默默的流出,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嚎啕。
有些事情发生了,哪怕再怎么掩盖,哪怕再怎么无所谓,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在她19岁的年纪,在意外怀孕之后,在被逐出家门,一人流落在外的他乡,她抱紧自己,骄傲的仰着脖子,可是眼泪还是汹涌的溢满了眼眶,顺着脖颈流下来。
她似乎哭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竟然睡着了。
等她醒来之后,已经是傍晚了,残留的泪痕弄得脸上干干的。她身上还穿着早晨去诊所的衣服。
想起诊所,就想到了卡莱尔的话,她摇了摇脑袋,决定先找点吃的。她记得冰箱里还有一些蔬菜和肉,或者可以叫外卖。她前几天去街角的店里吃饭,老板是一个中年大叔,叫吉米怀特,做的汉堡和粥都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