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与微生家是世交,江望云和微生南楼又年纪相当,当然也就成了关系很好的玩伴。
微生吟安一向不怎么管教自己的小女儿,小女儿可爱软糯,他觉得不需要多加管束,随她去就好了。
江望云实则挺羡慕微生南楼,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想揍谁就揍谁。他作为江家的独子,虽也被父亲寄予厚望,但似乎和他自己想的,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曾多次想提醒自己的父亲,江家一直都是猎兽师家族,怎么突然就成了耽美书斋?爹您清醒一点啊!
微生南楼到华山来,当然不是为了陪江望云读那些读不懂的书,她听说华山的桃花开得正盛,当然忍不住要过来看一看。
于是江望云理所应当地被她拉着溜出了江家。
小姑娘穿着浅色的衣裳,在艳丽的花树中跳来跳去,虽说调皮是调皮了些,不过场景还是可以称得上美好如画的。
少年的时光总是如此无畏,暖阳洒在脸上的时候,或许就是全无阴霾的时候。
两个人疯了一个下午,晚上回家的时候,江家家主守在门口,脸黑得快要让人看不清。
少年人对视一眼,觉得后背有一些发凉。
果然,虽说江修远只是微生南楼的世叔,但教训起人来却是一点不含糊。
两人站在门口唯唯诺诺,点着头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江修远训话。
直至天色完全暗下来,江修远才放他们两人进去吃饭。
饭菜还是十分精细的,吃惯了自家菜式的微生南楼偶尔换换口味,吃得不亦乐乎。
晚上便住在了江家,江修远虽头疼这个疯丫头会带坏自己的儿子,却不见得真的讨厌她,毕竟小姑娘家七八岁的时候实在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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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微生南楼就很少到华山来了。
听自己父亲说,微生南楼跟着微生吟安去了韩国,好久都没回家。
江望云不知道他们在韩国做什么,但是微生南楼不来,他也没多少机会逃出去玩,就算是溜出去了,一个人也不过就是在树上睡睡觉,没了从前的乐趣。
他才明白过来,重要的不是在哪里玩,而是和谁一起。
微生南楼是个可靠的玩伴,没有大小姐的矜持,全然一副比江望云还能蹦能跳的样子。
而微生南楼十五岁那年,是她最绝望的一年。
江望云跟着江修远到微生家悼唁的时候,许久不见的微生南楼长开了不少,披着长长的头发,接待了他们。
当时他并不能说什么,直到那一夜夜深,眼见微生南楼一个人守在灵堂,他才悄声走到她身后。
微生南楼也没有回头,大概是熟悉他的脚步声,只轻声道:“阿云?”
江望云顿了顿,才又走到她身边,随地就坐下来,静静地看着她。
她的眼中早已布满了血丝,眼底下的淤青也深得一塌糊涂,不过是十五岁的小姑娘,却像个饱经风霜的老人,眼神中了无光彩。
忽然间她就笑了起来:“干嘛这么看我?”
江望云愣了愣,没想到她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十分担忧地将手探到她的额头上:“你没事吧?”
微生南楼也任由他,江望云见她的确没有烧糊涂,这才将手放下来,问道:“这时候还笑?”
“不笑还能怎么办?”微生南楼耸了耸肩,“难道还在你面前哭得稀里哗啦?”
江望云噎了噎,心说难道不应该是这样吗?
微生南楼似笑非笑,眯着眼睛看了他良久,才终于长长叹了口气,如泄气的皮球一般,坐在自己的小腿上,道:“阿云,你说我该怎么办?”
是啊,该怎么办呢?
就算她再如何独立有主张,一夜之间要她撑起一个家族,也是有些困难的——她尚且是个及笄之年的小姑娘,为何要承担这样的责任?
原来白天的那些成熟稳重,也都是她装出来的。
直到这个时候,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江望云才知道,她还是从前那个有点狂有点傲,遇事都想以一人之力解决的,那个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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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微生南楼终于把十五岁熬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是微生家的家主了。
而他仍旧是江家的长公子,受父亲的庇护,逍遥长大。
微生南楼极少离开自己的家,而江修远如今对江望云管得也不如从前严格,是以他便时时有机会,到鹊山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