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哭哭噎噎地告诉醉梦楼的花影姑娘,自己的家因荧惑之石而被毁,父母也被官兵杀死,她好不容易逃脱出来,现在已经无家可归,只想在此处寻一个庇护,聊以生存。
她说得凄凄惨惨戚戚,楼里不少的姑娘都潸然泪下,毕竟都是无家可依之人,遇到相同境况的小姑娘,总会多一分同情。
是以花影便将她留了下来,交给楼中花魁涟衣教导,小姑娘有些底子,虽不会跳舞,但琴棋书画都还了解一些,教起来也不算困难。
而今夜便是小姑娘挂牌的日子,只要在众位宾客面前表演一段她的拿手好戏,并赢得宾客青睐,就算是能成功在醉梦楼挂上牌子了。
小姑娘与涟衣商量过,弹琴并没有什么特色,半个月的时间也无甚大的提高,不过像舞蹈这样的东西,倒是可以临时赶一赶。
若要别出心裁,就不能跳那些寻常的柔柔弱弱的舞,小姑娘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决定练一段剑舞。
音乐乍起,较平和舒缓,剑招也是缓慢平常,而愈到中段琴声越是铿锵激昂,台上一袭红色劲装的小姑娘舞剑亦是愈发快速,剑招精妙绝伦,甚至让台下的人看不清她的一招一式究竟是如何形成。
末尾忽然一收,小姑娘单足点地,剑锋直指台下,长发都被束在脑后,偶尔有几缕被透过窗子的夜风拂过。
众宾先是一愣,继而又齐齐鼓掌,脸上皆是惊异欣赏之色。
小姑娘将剑收起,端端庄庄行了一礼,道:“小女子不才,献丑了。”
花影提着裙子走到台上,笑意盈盈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才与众人道:“今夜多谢众位前来捧场,这位南木姑娘,就是新挂上醉梦楼牌子的姑娘了,往后还请各位多赏脸。”
南木又向众人施礼,笑容淡淡,柔黄的烛光印在她脸上,似是镀了一层金光。
“往后,小女子还请诸位多照拂。”
挂上牌子的首夜可以不陪酒献艺,南木收拾好了自己,就往床上倒。
南木——这自然是一个花名,堂堂微生家家主如若让人得知在青楼卖艺为生,真真是丢尽了微生家的脸。
她当然不至于是穷疯了走投无路才去醉梦楼,之所以会到这里来,完全是因为它在东郡得天独厚的地位。
作为东郡首屈一指的销金窟,此处往来之人必然都是富极一时有头有脸的人物,而自古以来风月场所从来都是诸多情报的汇集之处——微生南楼会选择这里来打听消息,也完全是受了当年韩非的影响。
说起来韩非对她而言的确是一段非同寻常的记忆,那个会在她打盹时替她披上一件衣服的人,会在午后的阳光里浅浅打着呵欠的公子,也会在她身处黑暗地牢时想尽一切办法来营救她的司寇大人。
只不过他们差得太远了,中间隔了十多年的时光,还有生和死。
所以啊,如今韩非也真的只是存在于她的记忆中了,从前如何,始终也只是从前。
毕竟如今——
微生南楼晃了晃脑袋,心说自己是魔障了才会在这个时候想到章邯,毕竟许多人都觉得她最后会嫁给张良——虽然她并没有这样想过。
她和张良的缘分说深不深说浅不浅,也不知该如何形容——总之是撇不干净关系,却又无法再深入一步。
遥想当初微生知叶好说歹说了多少回,劝她赶紧找张良嫁了,她却死活不肯,却也不知道在固执些什么。
那个少年的确光华难掩,可她也太了解他了,知道他今生心之所向,也知道自己绝不应该干扰他。
他们二人有多不同——大概就是天壤之别。
微生南楼裹起自己的小被子,在床上翻了个身,她的窗户没有关好,月光带着凉意透进来,落了一地的银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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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醉梦楼好一些日子,遗尘的下落的确还没探听到,不过也不算全无收获。
至少她得知了,涟衣姑娘有个情人,而这位情人正是偷走遗尘的季布。
说情人并不恰当,因为涟衣对季布向来拒之千里爱理不理,而季布却对涟衣一片掏心掏肺。
这令微生南楼感到万分遗憾,如此一个眉目俊朗痴情温柔的男子,要到哪里去找?如今白白送上门一个,涟衣姐姐您都不要?
自然他们二人之间究竟有何纠葛,微生南楼也无半分兴趣,她只对季布感兴趣,或是说对季布偷过的夜明珠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