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你肯定就能成为平安京最惹人注目的新娘了!”小玉藻一本正经如是说。
玉藻前记得,青之川听到这话时,霎时羞红了脸,但却没有拒绝这份好意。
看来下次要把羽毛还回去。
他这么想着,合上了布袋。正在此时,他瞥见到了不太一样的东西,似乎是一团纸。
玉藻前一怔,急忙翻动起来。
在布袋最深处,被各种物品深埋的空隙间,放着厚厚一摞符纸,以麻绳扎着,纸上飞扬的符文毫无疑问出自青之川的手笔。
一张张符纸翻过去,竟无一张重复。
玉藻前暗骂青之川是个笨蛋,但却笑了起来。然而笑着笑着,他却忽感一阵悲戚。
他叹了口气,回头朝屋内瞄了一眼。此时巫女正专心叠着衣服,没有看他。
他立刻收回了目光,飞速从一摞符咒中抽出了一张,悄然纳入在袖中,起身走回屋里。
“外面没人,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他说。
*
身下的骏马疾驰,狂风穿过发间,将青之川未束起的长发吹得散乱无比,也将她的心绪彻底吹乱了。
什么会回来,什么有自己的考量,大概都是哄骗人的谎言。看到玉藻前的眷恋神情,青之川就知道,他一定是已经忘记了的一目连曾提及过的神罚之说。
有那么几刻,她当真以为玉藻前说的“我会回来”,是不会被违背的承诺,但现在看来应该已经不是这么回事了。
也罢。也罢。
她给予了力所能及的帮忙,就算落在他眼里一文不值,至少她也已经做了些什么了。
她忽然想起,玉藻前曾评价她为愚蠢的善人。她那时还理直气壮地反驳他,现在看来,玉藻前说得完全没错。她确实愚蠢。
既然都已经断了个干净,就别眼巴巴地再给予“虚假”的关心。她学到了这点。
乌云压境。疾驰间,天色暗了下来,变得同傍晚般昏暗。
青之川的伤口疼得可怕,疼痛直钻入心扉,跳动的经脉将痛感以百倍扩散。她冷得手脚发抖,指尖早已经变得钝麻,后背的衣衫却几乎快被汗水濡湿。
到了这种地步,她多少也能察觉到一点不对劲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松开紧握缰绳的右手,颤抖着抚上伤口。
仅仅只是碰触到纱布,便又是可怕的刺痛。
她紧咬下唇,立刻收回了手。指尖微湿,她低头一瞥,惊觉指尖竟沾染了鲜红的血迹。
大概是伤口裂开了,她想。
已经过了几天了,伤口早已经结了一层薄痂才是,况且她刚才也没有做出什么幅度大到会扯裂伤口的动作,为何会裂开呢?
青之川想不出答案,但总感觉不是很好。
她加快了速度。
暴雨猝不及防降临,巨大的雨滴落在地上,发出的骇人惊响让青之川想到了新年的爆竹。
置身于这样的暴雨中,就算撑了伞也与毫无防备没有区别。一路狂奔回家,她浑身上下皆已经湿透。
焦急于青之川去向式神们见她回来了,匆匆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表达自己的关切。然而青之川却一句也听不见了,她推开式神,独自奔入屋内。
她行过之处,留下一片水迹。无论是衣摆还是发梢,都在不停地滴落着水。她顾不上擦干身子,匆匆锁上房门,直接冲向镜子。
看着镜中脸色苍白如死尸般的女子,青之川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
她咽了口唾沫,拿起桌上的剪刀,毫不犹豫地剪开早已被雨水和鲜血浸湿的纱布。
闪电略过天际,将天空瞬间照亮,也同时照亮了她这一方小小空间。接着这束分外明亮的光,青之川看见了,在并未有丝毫愈合迹象的伤口中,隐藏着几片相当显眼的浅色鳞片。
她吓得倒退一大步,手中的剪刀掉落在地。如同有所感应一般,鳞片不由分说地瞬间爬上了她的半个脖颈。
青之川想要尖叫,但她似乎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撑着桌子保持站立,大脑一片空白,任由鲜血沿着脖颈滑下,将她的肩头染红。
她始终不敢相信刚才见到的一切,也没有抬头再看的勇气。
远方的天际响起惊雷,外头传来了喧闹声,也不知在叫嚣着什么。恍惚间,青之川好像听到了晴明的声音,不知是否错觉。
青之川从疼痛中抽身,随手抓起一件旧衣捂住伤处,将脖颈捂得严严实实,才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