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天幕的颜色已经变得很深。偌大的伦敦城在夜色里沉沦,斯威敏斯特宫塔顶的灯光像往常的每一个夜晚那样流转不息。泰晤士河宛如一位温柔安静的少女,眼眸里装着斯威敏斯特宫华美的倒影,伴随着潺潺水波流淌向远方。那些簌簌的细微声响里分明蕴藉着过去与现在,饱含着汗水与泪水,镌刻着无数人的欢乐与悲伤。
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浓浓的消毒水气味,满眼都是冷漠的白色,甚至连头顶的灯管所散发出来的光线也是白色的。唯一的异色是走廊尽头的一扇淡蓝色的门,它正半掩着,门背后就是阿格莱娅所在的病房。蕾多步履匆匆,高跟鞋的声音一次次回荡在夜里已经有些空旷的走廊里。所有人都很忙,因此这些日子里,在每天白天陪伴阿格莱娅的都是莱姆斯。
“莱娅?”蕾多在那扇蓝色的门前停下,推开它,轻声呼唤。“莱娅,是我。”
阿格莱娅身上穿着一套蓝白相间的衣服,坐在一把老旧的扶手椅里,静静凝视着窗外的夜色。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已经双颊凹陷、身形单薄,瘦的不成样子。同时,阿格莱娅也不分昼夜地消沉着,常常一静默就是一整天。
所幸,她今天心情还算不错。在听见蕾多的声音后,阿格莱娅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蕾多走进病房,关上门,慢慢来到她身边。
“你在看什么?”
“我什么都没在看。”阿格莱娅仍然凝视着窗外,没有抬头去看蕾多。“我在想我们从前的那些日子——我、你、詹姆、小天狼星、莱姆斯、还有彼得……那时候的日子多好啊。可惜已经没有了,回不去了。”
蕾多没有说话,而是将一只手搭在她的肩头。阿格莱娅停顿片刻,缓缓握住了蕾多的那只手。她将她拉到离自己很近的位置,仰头看着她。那张苍白消瘦的面容黯淡无光,像是一个历经沧桑的中年人,丝毫没有从前年轻饱满的样子。
“你知道吗,蕾多?”阿格莱娅轻声说,细细端详着蕾多的容颜。“十八岁的你和十九岁的你,虽然只相差一岁,但看起来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蕾多凝视着她:“我们谁不是呢。”
“谁不是呢。”阿格莱娅重复了一遍她的话,重新看向窗外。“像我一样遭受不幸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这一次是我,下一次,可能就是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我不想再看见下一次了。”
“不会有下一次的。”蕾多急忙柔声安慰道。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到底会不会,连她自己都没有底气。
“我甚至连走出圣芒戈都不想。”阿格莱娅没有理会她的话,自顾自说了下去,像是在梦呓。“在这里,我是个病人,所有人都理解我、关心我。但只要我离开了这里,我就只是一个狼人,一个受到排斥的、危险的人——你还不知道吧,我已经被退婚了。”
蕾多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实话:“我知道。”
“我能理解。我现在这个样子,他们怎么还会愿意接纳呢。”阿格莱娅自嘲地笑了一声,疲倦地靠在蕾多身侧。她闻着蕾多身上熟悉的香水味,终于从中感到一丝心安。
“我从未想过,一个人会如此不幸。特别是——她还曾离幸福那么近过。”阿格莱娅低声说。
蕾多隐约觉得她话中有话,但她听不懂第二层意义到底是什么。她梳理着阿格莱娅有些纠结的长发,像是在整理自己的心事。
“你没有听懂我的话?”阿格莱娅问。
蕾多停下梳理着她头发的手:“没有。”
“我也不知道我应不应该告诉你。”阿格莱娅低声说,“你对狼人有偏见吗?”
“我为什么要有?”蕾多反问,“特别是在你……遭遇袭击……之后。”
“也对。”阿格莱娅笑了一下,“莱姆斯是个狼人。”
说完,她就紧紧盯着她,生怕漏掉蕾多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但出乎阿格莱娅的意料,蕾多并没有惊讶。她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就微笑起来。
“还在霍格沃茨的时候,他就每个月都要失踪一次。如果我再猜不出来,那就真的是傻子了。”
“你居然猜到了。”阿格莱娅眨了眨眼睛,“我还信了詹姆的鬼话,以为他真的有个重病的奶奶,每个月都必须回去探望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