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策府那雄浑刚正的霸道内劲运转全身,曲南国竟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面对谢琤攻势,不避不让,硬生生任那长剑劈在自己胸铠之上,被内力震得口鼻眼耳流出鲜血,也不管不顾,竭尽所有真气,将手中断枪掷向凤齐心口。
这一枪耗尽他生平最后一丝力气,甚至连谢琤都挡不住这一击,眼睁睁地看着枪杆划过眼前,剑尖只来得及擦过枪杆尾端。
断裂的银枪微微晃动,依旧朝着凤齐飞击。
“跳!”谢琤猛然大喝一声。
没有迟疑没有疑惑,凤齐听到谢琤开口,甚至思考都没有,纵身往树下跃去,甚至也不管跳下树后有没有人接住自己,若无人接应,从四丈高树跳下,恐怕性命便是难保。
谢琤话出口,便飞身纵向凤齐所在树干。
白晴朗迟了半步,一剑扫过曲南国右臂,废了他的经脉,随后便被谢琤拉开。
就是此刻,就是此时。
唐云鸷眯起眼,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压抑住急跳的心脏,一直按在机括上的指头终于有机会按下。
箭矢射出,唐云鸷决然转身便退,也不管自己的弩箭是否射中对方。他向来将“一击之后,全身而退”奉为圭臬,有了牵挂之后,更是惜命万分。
谢琤面对飞射而来的短箭,不能避,不可退,任由那只银矢插入左胸,再透体而出。
伤口溅出鲜血,洒了白晴朗满脸温热湿腻。
谢琤忍着痛,及时接住落下的凤齐,那百十斤的下坠猛劲撞得他胸口新伤又渗出不少鲜血。他来不及顾自己的伤势,打了个唿哨,急急将附近的大白和另外一匹牝马招来。
三人骑在马背之上,凤齐几次欲从马背上翻身下来为他疗伤,都被谢琤拦住。
正是危机之时,谢琤不敢耽搁一分一秒,只怕被聚集起来的恶人再次围住,彼时恐怕再无突围的机会。
血花滴在大白的鬃毛上,将那原本滑顺的硬毛染做鲜红,结成一团。白晴朗坐在谢琤身后,只能用一只手捂着他胸口的血洞,却怎么也堵不住那流血的伤口,急得他几乎哭出来。
谢琤只能胡乱往伤口上撒满金创药,再随意撕了几根衣带缠住。
曲南国倒在地上,满脸是血,眼中只有仇恨。他右臂经脉被断,只得用左手抽出背后长弓,搭上羽矢,铁齿咬开弓弦,锐利的弦线割破嘴角,流出鲜血。曲南国似毫不知晓这点疼痛,只顾瞄准目标,咬着弓弦的牙齿紧得在打抖,凑近了,几乎可以听见“咯吱”声,那是恨意满腔的仇,那是撕心裂肺的痛,只能以血还血。
箭矢射出,曲南国睁大眼,用那双几近血红的眸子看着那只满载仇恨的箭如流星赶月,飞向敌人。
长箭射进大白马腹的时候,他已经看不见,血眸空洞洞地凝视着前方,身体依然保持着将弓立起的模样,却不再有任何生机。
曲南国已死,死也要用最后一点力气报仇,而不是抱起亲人的尸体痛哭。
天策的男儿似乎生来不会流泪,只会流血。
如今血已干,人已逝。
大白腹部中箭,痛得立刻仰颈长嘶,甚至前蹄瞬间高高抬起,差点将谢琤与白晴朗掀翻下马。
谢琤挥剑劈断露在大白身体外的箭杆,满是血的手掌摸了摸大白的脖子,身体俯贴下来,凑在大白耳边轻声安抚:“大白,别停。”
三人正处在冰山山脚通往山腰的所在,欲往浩气盟营地,便得先上山才行,山路窄仄,一边是峭壁陡崖,一边是冰壁石刺,地上全是冰块,又乱又滑,一个不慎,摔下去便是粉身碎骨。
不知何时,那只被碾碎的粉蝶再次出现,拍打着娇嫩的翅膀,紧追不舍地贴在谢琤身边。
山脚下忽然乱声一片,想来是恶人谷的大批人马已到,发现了树林里的尸体,有引灵蝶带路,恐怕不出一时三刻便能追上。
谢琤勒住缰绳,与白晴朗下马。
白晴朗抡起重剑,将山道上的冰壁层层击碎,巨大的冰块将山道堵塞起来。谢琤明知此举不过是拖延而已,却也不得不为之。
大白腹部受伤,又负着两个大男人,奔跑在这山道上,越加吃力,到最后口中不停地吐着白沫,就连皮制的辔头也被白沫打湿。
“路断了…”凤齐忽然勒下坐骑。
山头通往冰原的连接处本是一座冰桥,却不知何时发生坍塌,冰面断裂,只余一道三丈宽的裂口,两侧全是峭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