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羞又好奇,只想再偷偷掀开毯子,瞧上一眼。好不容易从这些思绪中挣扎出来,峇贝看着床上的人,茫然不知所措,手掌自发地用力推搡着他的身体,似乎试图将他从沉眠中叫醒。
可是无论她如何用力,都无法吵醒床上的人。
“只会对我笑,听我话的药人。”
她咬着手指,回忆起凤齐的话……明媚温暖的阳光从身后的大门投入这小小的竹楼,却驱不掉满室的寒意。那是恐惧,是害怕,可是在这种恐惧背后,悄然浮现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明知道这种接近疯狂的行为是错误的,不,只是错误还不能够形容这种残忍。可是这样地爱至绝望和疯狂,峇贝自问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
她把移动过的毯子,踩翻的木盆都仔细地放回原位,然后趁着凤齐还没回来,赶紧离开了这里。将门推上之前,峇贝迟疑地看了一眼床上那个人。
阳光一寸寸从屋里消失,他的脸庞最终被黑暗吞没,无人知晓。
凤齐将采来的药草铺在竹楼后面的草席上晒干,然后从一旁的水缸用葫芦瓢勺水擦脸净手,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之后才拎着一个小篓上了楼。
“阿琤,我回来了。”明知不会有回应,凤齐还是站在门口便出声招呼,然后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今天运气不错,采到了一株百年生的十段软金。”
他走到窗边,伸手摸了摸散开的头发,然后上身俯下,越过谢琤的身体,将窗户推开。
即将西沉的红金色夕阳从窗口流进房间,从那毫无知觉的指尖爬上温柔的发梢,就像细小的虫豸,爬满了谢琤的肌肤,让他不快地皱起眉。
凤齐双手捧在谢琤的脸颊,在他眉头落下轻吻,声音满是温柔和幸福:“起床啦,懒虫。”
就像接受指令的傀儡,谢琤缓缓地睁开双眼。眼神清亮透澈,半点都不像被人控制,神智不清的模样。可若不是被人控制,很难想象他会像个泥娃娃,乖乖地坐在床榻之上,由凤齐为他一件一件穿着衣裳。
凤齐没有伺候过人,可是他为谢琤穿衣擦脸的动作,却像做过几百遍,几千遍,无比的自然。他将小篓中的晚餐取出,都是家常小炒。他边将饭菜碗筷铺开,边将谢琤扶到桌边:“今天采药的时候,正好挖到一支你喜欢的薯药,来尝尝看,是不是好吃。”
他用筷子夹了一片炒薯药送到谢琤嘴边,看着谢琤一口一口的嚼着,然后熟练地又喂了一口饭。
“这是东边穆大婶送来的鲜鱼。”夹了一片鱼腹部最嫩的肉,凤齐并不急着喂给谢琤,他一根一根剔去鱼刺,然后又将那片鱼肉送进自己口中嚼烂,确定没有残余的小刺之后,才挑起谢琤的下颚,用唇舌将那鲜美的鱼肉哺给对方。
谢琤顺从地启唇,从凤齐那接过鱼肉之后却没有放开对方的舌头。他含住凤齐的舌尖毫无章法地吮吸,好像那是什么无比美味的食物。他的气息紊乱,急迫而不耐地用牙齿最尖锐的地方轻轻磨过凤齐的嘴唇,无声地催促。
凤齐从喉咙深处发出低笑,他将手指按在谢琤的后颈上细细地摩挲,指腹上那层薄薄的老茧沿着颈椎滑向耳畔,熟悉又渴望的触感引得谢琤的肌肤泛出粉色。他就像小兽一般低声呜咽着,渴望凤齐给予更多。
“别急。先吃饭,用膳要规律才能调理好身体。”凤齐并不心急,指尖轻搔谢琤的下颌,又哺了一口鱼肉给他。
用完餐,凤齐将桌上的残羹收拾好,又取了一些前几日晒好的草药,坐在桌边一点一点分门别类进行挑拣研磨,偶尔轻声解说着这种药草的功用和需要注意的地方。
谢琤坐在旁边,聚精会神地守着凤齐。虽然听不懂凤齐说的话,可是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凤齐身上,目不转睛。
暖暖的烛光下,凤齐的表情安谧而温柔,此刻的心境竟是前所未有的宁静。轻轻的低语伴随着药臼和石杵撞击声,就像夏夜里的促织,奏鸣出和谐的曲乐。
“噼!”远处天际忽然出现一道紫色的闪电,划破黑夜长空,将乌茫茫的树林照得亮亮堂堂。
“要下雨了……”凤齐忽然想起楼下晒的草药,赶忙放下手中的石杵,推门走出房间。
刚把今天晒下的草药收拾起来,抱进房间,凤齐便看到谢琤坐在桌边,左手像好奇似的握住那摇曳的烛花。怀中的草药洒落了一地,凤齐连句“小心”都来不及提醒,就见那微弱的烛火生生被谢琤掐灭,而谢琤自己也被这蜡烛烫得跳了起来。顾不得满地散落的草药,凤齐摸着黑便往谢琤走去,心急得连地板上的木桶都没注意到,就被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