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上全是像是被捅了老窝的马蜂一样的人。抱着东西乱跑的黑人, 捂着帽子跑蛇形的白人, 和扛着木仓列队跑向炸弹落点的南军。
如何引人注意……街上有个人已经给做出示范了。穿着一身灰色亚麻三件套西装, 配套的灰色帽子被随意的攥在手里,在这么混乱的街道上,巴特勒先生悠然自得的像是在游览公园。
然后韩丽眼睁睁的看着他顺着邦联总部和军需仓库之间的小巷走进去了。
在这种情况, 去狭窄的小巷里是很危险的。不用直接命中,只要有炸弹在附近落地,冲击波都能把墙推到。
韩丽抹了把眼泪,盯着巴特勒先生消失的小巷入口。
过了不知道多久,又有三颗炮弹炸响在城里,但是都没有落在附近。韩丽感受着摇晃的房子和震动的空气,越来越害怕了。
“嘿!嘿——房上的小姐,你还好吗?”巴特勒先生从银行旁边的小路钻出来,抬着头看了好久,终于意识到房顶上不是被风刮倒的邦联国旗,而是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女人。
韩丽把头埋在手臂里……还是让我死了吧。
你不闷头乱跑,瞎抬头看什么?
让他知道自己被炮声吓得动不了还不如让韩丽去死,至少不用听到关于这件事的讽刺挖苦。
巴特勒先生想必是不怕炮声的,他很快就轻松潇洒的顺着梯子爬上了房顶。
“要我说,你们这些夫人小姐们可真会选地方。嗯,视野真好,我几乎能看到胡德的屁股。哦,我的小姐,别告诉我你是没看够才不肯下去的。炮弹可不会因为你这么漂亮就躲开你的。”
看吧,看吧!他已经开始出击了!
韩丽把头紧紧的埋进双臂的缝隙里,宁死也不能让他看到自己被吓哭的样子。
“喂,怎么了?奥哈拉小姐?……喂?……斯嘉丽?……思嘉,你是在害怕吗?”巴特勒先生的声音从调侃转到了温柔如水。
韩丽没有被这温柔的声音恶寒到起鸡皮疙瘩,却生出了想示弱寻求保护的感觉。
一贯的坚强和独立不允许韩丽这么做,她怒从中来,胡乱在袖子上擦了两下脸就抬起头来:“才没有!我没有害怕!”
“哦,天哪!你一定不知道……炮弹不仅会把马路炸个大坑,还会扬起很多尘土……你哭的像个小花猫。”巴特勒先生爽朗的笑起来了。
“闭嘴,闭嘴!不准笑!”韩丽又擦了几下脸,但是从巴特勒先生的表情来看这根本没什么用。
“好,好,我不笑。没人会笑话一个女孩怕炸弹的。你比别人都勇敢!”巴特勒先生还在笑,虽然没有像刚才那样笑出声,但是他满脸的褶子出卖了他。
韩丽感觉到自己还在微微的发抖,这真糟糕。
韩丽从小就怕烟花爆竹一类的东西,因为有个不懂事的堂弟曾经把点着的大鞭炮顺着韩丽的衣服领口扔进去了。冬天穿得厚,况且韩丽穿得全是捡来的衣服,保暖性能不好更是里外好几层,这种情况根本就没有时间把那个鞭炮找出来扔出去。韩丽常常会做的一个噩梦就是不停的翻衣服翻衣服,企图在爆炸之前把鞭炮找出来。那种又害怕又着急的心情太可怕了。
最终那个鞭炮炸伤了韩丽的后腰,炸破了那年韩丽几乎所有的冬天的衣服。
巴特勒先生不笑了,因为他眼看着韩丽双眼渐渐蓄满泪水,瑟瑟发抖还咬着牙努力摆出攻击的姿态——要不是她趴在屋顶上从巴特勒先生来之前就没变过姿势就更像攻击的样子了。
“别怕,别怕……试试拉着我的手,我来带你下去。”巴特勒先生尽量温柔缓慢的靠近韩丽。
韩丽感到自己的喉咙发干,有哽咽就堵在那里。
不能输!哭了就挨欺负!我不难过,我不害怕,哭的是别人不是我!
不能输!哭了就挨欺负!我不难过,我不害怕,哭的是别人不是我!
不能输!哭了就挨欺负!我不难过,我不害怕,哭的是别人不是我!
不能输!哭了就挨欺负!我不难过,我不害怕,哭的是别人不是我!
韩丽在心里反复念这段憋泪大法,企图把眼泪和哽咽收回去。
巴特勒先生保持伸手的姿势耐心的等待韩丽的回应,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韩丽抖的不是那么厉害了。
这世界大概真的有上帝,他还总爱在关键时刻恶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