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抬手将披风上的兜帽带在凌阳头上,过大的兜帽遮住了凌阳的面容,“凌阳身体虚弱,稍有怠慢,还望郡主和苏先生见谅。”说着,拱手致歉,“战英,先送凌阳回去,告诉侧王妃,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出王府。”
“……是。”
凌阳一直低着头,除了抬手扶了扶帽子外,再无其他动作。靖王看着两人走远,才转身看向梅长苏。
列战英帮凌阳拿着包裹,看了眼低头无话的凌阳,半晌,列战英开口道,
:“郡主,您的碎魂……”
“烧了,连带那件轻甲。”
“郡主……”
“战英,昨夜的火可真大啊,我从没有见过那么大的火。好多人的眼泪,好多人的尸体,可我只能看着,看着……
他们不知道这场爆炸的起因,无从所恨,无从所怨。‘金座之下埋枯骨’,这句话一点也没错。”
“其实,比起这金陵,末将更想去北疆,人人都说边疆艰苦。末将到觉得这繁华之城才是真正的可怕,看到那些垂死的百姓,末将……末将……”一个征战沙场的汉子,此刻声音哽咽。
凌阳抬手不着痕迹的抹去嘴角的血迹,喃喃道:“快了,快了。”
整个金陵城的百姓都乱了,北街的私炮坊是太子的私产这件事人尽皆知,而现在私炮坊炸了,炸毁了整条街,炸毁了数百户人家。
至于死了多少百姓?
一具具相互缠绕的尸体,不是因为不想分开,而是因为大火的温度让他们再也不能分开;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不是因为生前残疾,而是因为大火让他们的身体变得干脆;一具具千姿百态的尸体,不是人为摆出的姿态,而是因为大火为他们留下了生前的惊恐。
士兵们搬开一块块焦木,找到一具具似人非人的尸体,有的士兵红了眼眶,用拳头使劲锤向烧的发黑的土地 ,发泄着压抑的心情。一些士兵实在受不了了跑到一边吐了起来,一边吐一边哭,好不狼狈。
前来寻找亲人的百姓面对面目全非的尸体,原本收起的眼泪再次涌出,痛彻心扉的哭声再次响彻整个金陵。
得知真相的百姓已经开始不顾场合的破口大骂,甚至有人得知靖王是太子的弟弟时,迁怒与他。一场灾难还未平息,另一场灾难又开始。明事理的人将已经失去理智的人拦下,一脸担忧的看向靖王。
靖王红着眼眶,浑身颤抖,已经说不出话来,摆手示意让百姓们散去,深吸几口气后,下令不许声张此事。
挖出的尸体无一具被带走,他们被一起埋在西山旁的一座小山上,那里埋葬着死在战场的无人认领的战士,如今,他们与他们没什么区别。
☆、择
金殿之上,谋士们的对决已经开始,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从北街回来后,凌阳陷入了昏迷,靖王仓促回到王府,武帝知道后也连忙派御医前来,这让本就人心惶惶的金陵城更加的混乱。
兵部尚书将靖王私自挪用军帐军被一事上奏武帝,反被武帝斥责气量狭小。
沈追将私炮坊实为太子与户部以权谋私,之后酿成大祸一事连带证据一起上奏武帝,武帝大怒,当即罢免户部尚书,拘禁太子于圭甲宫内。这让皇后和誉王暗自窃喜不已。
解印不久就遇到如此大事,再加上武帝最疼爱的孙女——凌阳郡主亲到火场,结果火气入体,本就虚弱的凌阳郡主吐血昏迷,武帝怒不可遏。
靖王府赏赐不断,但这都与靖王没有一点关系,如此奇特的现象众人都已司空见惯。
凌阳在昏迷一天一夜之后终于醒了过来,守在一旁的玥侧妃暗自松了口气,吩咐旁边的婢女一声,便转身扶起凌阳半软的身子,将温度刚好的药喂给凌阳。
喝完了药,玥侧妃扶着凌阳重新躺下,“殿下刚被唤进宫内,索性将郡主清醒的消息一并带去,也好让陛下和娘娘安心。”
凌阳费力的点了点头,张开嘴,那声音轻的几乎要消失了,“好累啊。”
玥侧妃眼中的泪水划过脸颊,“郡主再等一等,妾知道郡主累了,马上就要结束了,郡主再忍一忍,好不好?”
凌阳咧嘴一笑,“母亲等的太久了。”
玥侧妃用手帕擦了擦脸颊,理了理凌阳额前的碎发,“姐姐也希望凌阳一切都好,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