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夕点头:“好像是?”
“这位公子。”梅笑寒转头对方思明道,“不论你同云夕是什么关系,烦请先出去一下。”
方思明亦盯着他,一脸固执地问:“若我非要在这里呢?”
梅笑寒笑了:“那也不是不可以。”
说着,他又出去了。回来时,端了一盆热水,梅笑寒折了一块很厚的方巾,把它咬在林云夕的嘴里。
方思明看着梅笑寒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卷起的布包,展开来,竟是根根两寸左右的钢针……
“呜――――!!”
即便是咬着方巾也抑制不住的惨叫,汗水顺着额角暴起的青筋滑下,林云夕攥着被单的指节近乎发白。跟沈逍遥一模一样的一张脸,方思明在一旁看着,好像有一只手掐窒着他的心腔,心疼得快要裂开,要很用力才能呼吸。
这才施了两针,可方思明已经看不下去了。
梅笑寒见他出去,也没阻止。
方思明守在门口,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有咬死在唇边的呜咽,有无法控制、溢出喉咙的哀嚎,一声一声,像极了幼兽濒死时的悲鸣。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停下的,室内声音渐渐消止的时候,月亮已由从东头,挂到西头。
二十八针……
整整二十八针……
方思明双目赤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自身的衣物也早已在无意识中被揪得皱起。
房门终于被再次打开,梅笑寒走了出来。方思明站起身,趁机朝里一望。林云夕已然面无人色,满头大汗地彻底晕了过去。
方思明斟酌着开口,嗓音沙哑得竟不像是个人:“梅先生,林大夫他……怎么了?”
“大夫?”梅笑寒挑眉,毫不避讳地将门板往边上推了推,好让方思明看得更清楚些:“你看他那样儿,像是个大夫么?”
方思明没接腔,梅笑寒却继续道:“他中毒了,‘子不语’。”
方思明瞳孔一缩:“……你说他中得什么? ‘子不语’?!”
“子不语”是万圣阁才有的毒/药!
不会有错的!
是他!
一定是他!!
“沈逍遥!”回过神来的方思明想也不想,心急如焚地就朝床边冲了过去,半跪在踏脚边,握住了那人苍白的手。
“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梅笑寒后脚跟了进来,方思明警惕地回眸,却见梅笑寒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道:“……云夕的记忆?”
方思明:“你窥探过他的记忆?!”
“字眼别用得那么难听。”梅笑寒摆摆手,“‘引人入梦,观梦医心。’我为医者,自当有责任为我的病人消除一切苦厄。”
方思明咬着牙:“所以,你就用引梦术消除了他的记忆……又给他重新捏造了一个身世?”
“没错。”梅笑寒点头,“说起来,他这辈子最痛苦的记忆,似乎都跟你有关。”
“你那种眼神看着我做什么?疤痕是他自己要求祛掉的,记忆也是他自己要求除掉的。我又没强迫他,不过是在尽自己大夫的责任罢了。”
方思明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他自己?!”
梅笑寒:“我寻仙灵草的时候,在清风崖下面捡到了他,发现他一息尚存,便把他带回这里医治。”
“哪知道这小子醒了第一句话不是问‘你是谁’和‘我在哪’,三言两语知道我是云梦的大夫之后莫名其妙就要我用引梦术消除他的记忆,我能有什么办法?”
方思明静了静,又道:“记忆可以用引梦术封存,那……疤呢?他还有很严重的腿疾。”
梅笑寒只说了四个字:“洗髓,蜕皮。”
“……疼么?”
梅笑寒笑了一声:“剔骨扒皮的下场,方公子以为是在说笑么?”
方思明看着怀里的人。
扒皮?剔骨?
宁愿承受这些你也要忘了我?
沈逍遥,对你来说,我们之间,真的就那么不可饶恕么?
……
回去的路上,一直有各种各样的声音不断在方思明的耳畔炸响。
“六年……我在华山帮着张简斋大夫与来去祖师照顾了他六年……你知道你不在的那几年里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