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行全不相抵。迹部先生不得不捻着棋子冥思苦想起来。
“说说你吧,不问你你永远不说。”
迹部先生终于放弃,投子认输。
“关于输与赢的观念你的看法。”
一般引出话题,人们就会对自己的行为言语解释,说明自己,彰显自己的特殊性。不要否认,人们聊天总是下意识地谈论自己,说自己是怎样的人,有怎样的看法。
白村不是难以会意迹部先生这种委婉的谈话技巧,他只是不大想说起自己。
既然问了总要回答,“没关吧。”
“嗯?”
“输与赢无法确切定义,我的话,没想过一定选择哪一方。”白村闲闲的把白棋一颗颗捡进棋篓,棋子发出清脆好听的碰撞声。
“随波逐流,听天由命?”不,你可完全不是这样的人。
两人沉默下来,收拾好棋盘,白村从棋篓里抓起一把棋子。
“双。”迹部先生道。
转手张开手,五颗棋子。
白村执黑,率先落子。
“届时,由我定义输与赢,黑与白,好与坏,不就好了?”
开局第一子,落在——天元。
迹部先生低声笑了出来,不住摇头,“胡闹。”
白村仍浅浅笑着。
“不过。”迹部先生干脆的将捡起不久的白子扔回棋篓去,“身为前辈总要给你提个醒的……”
“不需要。”打断又拒绝,白村态度却真挚宁和,“您不是我。”
迹部先生愕然。
“你这小辈,就让我口头占点前辈的便宜吧。”
臭小鬼活的太明白了,迹部先生无奈笑道。
时过境迁,老人有旧的一套,新人有新的一套。即使最聪明的人,活了一世,他又能懂得多少生活的绝对价值呢。
他未必够得上资格来指导,不仅完全不同的人走完全不同的路,还因为他虽有所成,却也大有损失,生活和经验支离破碎……今天是怎么,总想起妻子,他生平最大的损失。
迹部先生边说边捡起棋子要落。
“诶?您刚刚投子了。”
投子视为认输。
“手滑。”
“……”倚老卖老,何况您还不老。
室内又陷入寂静。
冬天总是安静的,单棋子一枚枚与棋盘相碰的声响不足以区分室内外的冷寂。
“您为何这么早放权?”
白村心中隐隐知道些什么,还是确认一下。
“和景吾劝我接受你们恋情的理由一样。”
迹部先生有倾诉的意向,但有些事亲近与否都不可说。
“有关迹部夫人。”
迹部先生这回投了子,脸上表情没怎么变,往椅背一靠,垂下头捏眉心。
人类行为心理学,低头并以手加额是羞愧的表现。
此时他后靠椅背一手环胸可视为下意识的退缩。
“迹部用什么说服您的?”
“他母亲最大的心愿是自由,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孩子的自由。”
迹部说他喜欢白村的瞬间迹部先生以为他们会重复他们的悲剧。
过于自由的人甚至不想被她所爱的人牵绊,迹部夫人冲动远嫁他国,和大多日本女性一样婚后成为全职太太,抑郁寡欢,毫无预兆的自杀了。
迹部先生怨恨她的不负责任,更怨自己的忽视。
时逢财阀动荡,迹部先生忙于工作没看好她。
白村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说,那他就说了,“迹部夫人……患了肺癌。”
迹部先生僵硬的缓缓抬头,眼神询问,嘴唇已经颤抖却问不出话。
白村知道他想问什么,“是真的。”
“没有预兆,她一直很健康啊。”迹部先生情绪不稳。
“周边型肺癌不到晚期没有明显预兆,顶多咳嗽、多痰、低热。”
“我的人接手东京医院整理档案时找出来的,就是她跳楼的那家医院。她应该是要求了保密,医院才封存了病历档案。”
“丽兹为什么不告诉我……”
而且当年迹部先生翻来覆去的查过这件事,没有任何就医记录,目击证人,一切都显示是丽兹自己突然跑到那家医院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