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怜的疯癫之人听到他问话,咿咿呀呀含糊不清的回答,与其说是在说话不如说是像畜生一般在叫。
法相皱眉,这个样子看来此人疯癫的时日已然不少了。
不过话虽如此,他尚顾忌身边还有一人昏迷不醒,总不能在此处一直耽搁下去。他叹了口气,手中运力,便要将此人的手暂且震开。
正在此刻,那人仿佛似有所觉,突然抬起了头,尖嚎一声。
轮回珠光芒淌过那人肮脏的面容,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喉咙中呼噜噜的发出怪异的声音。
法相清润的目光不经意间与他对视。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法相眼中光芒颤动,猛然伸手,将此人轻易拽了出来。
那人身体恐惧的颤了一下,连忙低头,挣扎着想退回去。
法宝的光芒又亮了一分,映照处把两人笼在其内,照得分外清楚。法相的视线移到了那人的衣服上。
他的衣衫肮脏破烂,颜色辨认不清,唯独前襟上一处地方,被光芒反射出一点极特殊的金色。
法相身子微震,陡然惊愕。
那是一个金色的骷髅头!
他深深呼吸,再一次向那人看去,目光愈加复杂,显然诧异至极。
魔教,鬼王宗。
此人竟是鬼王宗的人么。
法相愕然过后,细细打量,此人眼睛毫无神采,目光涣散。恐怕已是道行全失,神智上受了极大打击,乃至混沌失常。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受兽妖一役影响,还是因鬼王修罗一事丧失本性,难以复原。法相在此之前已见过不少,此刻心中触动却是极大。
“也算与佛有缘……”他抬眼看了看布满灰尘的佛像,合十叹道。
正魔无关,皆化尘土。
☆、重担
南疆,雨正潇潇。
一人一身黑衣黑布罩面,靠在一块山石上喘息着,他的右手鲜血淋漓,捂在胸口处颤抖不堪。
大雨打湿了他的衣衫,血顺着他的手腕流下来,淌在地上。
那人瞳孔涣散,露在外面的面容颜色惨白,一眼望去便是个濒死之人。
漆黑的树林里,他仿佛听到妖兽贪婪的低嚎声,听到从镇魔古洞深处刮来的风声,听到千年前那个女子坚决而凄凉的低诉声。
“今日至此,再不能回头……”
他低低的笑了,蓦然想起许多往事,那些曾经遗忘的,想要忘却的,始终不能忘怀的,悄然涌上心头,织就一番如火的画面。
为何回头,又怎么回头?
离去的人无法回头,而走远的人已回不了头。他面颊上肌肉颤动,目光无神的向未知处望去,这一眼像穿透了黑雾,望进了十万大山最隐蔽的洞口。
他怔然,沉浸在散乱的回忆里不愿醒来,就连身边突然传来的脚步声都不能让他有丝反应。
灰衣灰袍,在他身侧幽然站定。
上官策俯视着脚边之人,眼神似冷笑似怜悯,却仿佛在看着一只蝼蚁。他目光闪烁,带着渗人的冷意,道:“你为何回来?”
巫妖眼中含血,并没有看他,只是喘息道:“这是……南疆……”
这话无头无尾,上官策却是听懂了,他冷哼一声,道:“想不到老友竟然还有几分念旧,我倒是看错你了。”
巫妖睁着涣散的双目,无言沉默。
“只是,”上官策冷然道,“如今那老不死的得了另外半块玄火鉴……”
他言辞中寒意更甚,道:“若出了差错,你便去陪你那位娘娘罢。”
巫妖右手手指抽搐了一下。
上官策言语冰寒,已然不将此人当作“活物”,眼中隐约有些嫌恶之色,未尝隐藏。他看着巫妖扭曲的身体,喘息减弱的模样,冷笑了一声,似是极不耐再多停留,拂袖便要离开。
一步迈出,他忽然又停了下来。
“你可曾后悔?”他冷然问道。
巫妖眼中神光渐散,嘴唇蠕动了一下,终不得言语。
风雨交加,凄凉如故。
上官策没有回头,任由巫妖栽倒在一片泥泞里,无声无息。寒光一闪,他已行远了。
巫妖身子渐冷,迷蒙间又不知过了多长时候,幽暗的树林里,必然只有死路一条,然而世事与人无由,在他绝望前,右侧泥土小径,突地传来细微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