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听了,斜瞥他一眼,道:“人之根本在立志潜学,若有恒志,奋力前行,则远游方不负,若摇摆不定,处于近所度日即可,何必远行百里之外?”
贾宝玉听了低头默默不言,林黛玉细观他脸色未变,方安了心,怕他被自己刚刚的话所激怒。于是转换话题问他:“你之前说有什么事告诉我?怎么现在反而不提了?”
贾宝玉被她提醒,方想起,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但见上面写的确是几首诗,一一细细读了品味一番道:“可都是你做的?到似长进了不少。”
贾宝玉笑说:“今日在北静王府,很有几个才貌双全的公子在,恰巧又逢牡丹花开,索性大家一起赏花联诗,别有一番趣味。”
林黛玉听了似点头赞叹,说道:“你作诗吟对都可,但千万记得,我们平日私下写的诗作,你可千万不要不留神流了出去,上次省亲宴上的诗作流传出去,是特事特说。次数多了,反而不好。”
贾宝玉应了。
这时听窗外,有人问雪雁:“宝二爷可在这里。”林黛玉忙催他去了,原来是袭人见入了更次,贾宝玉却仍未回,于是出来找人。
林黛玉见贾宝玉去了,反身回到屋内,静坐窗前,看灯花噼噼啪啪地响,待紫鹃拿小银剪剪了灯花,催她上床睡觉,她方回过神来,一夜无话。
作者有话要说: 人之根本在立志潜学,若有恒志,奋力前行,则远游方不负,若摇摆不定,处于近所度日即可,何必远行百里之外?
这句话源自曾国藩家书,劝九弟读书一节中。只要说志向更重要,远游不远游其次。
黛玉的和诗,写出来的太烂,配不上黛玉的才华,就不填在正文里了。
☆、来信二
一晃几个月过去,已是炎炎夏日,这几个月林黛玉过得虽说安闲,倒也有几件事颇令她惊心动魄之事。
其一是三月里,贾宝玉先是被烛泪烫伤了左脸,才隔了几日,谁知竟又遭了魇魔法,差点丢了命去。好容易四月安生了些时日,谁知才到月底,就收到了宫里元妃端午儿的节礼,赏多赏少都无所谓,可偏偏薛宝钗与宝玉的一模一样,黛玉的心中一阵羞一阵愧一阵酸一阵恨,竟是说不出的酸楚。
煎熬过了几日,吵了几番,闹得贾母也落了泪,只恨声“不是冤家不聚头”,林黛玉方慢慢悟了,再不疑心。原以为雨过天晴,可以安生地度日,谁知竟听闻金钏跳井死了,一时园子里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原因,直到后来宝玉挨打,黛玉才从别人那里听出了幌子,看着贾宝玉不死不活地躺着,林黛玉心中担忧、心痛、恼恨之余,也是心惊不已。
可喜的是经过这大半年的试探、怄气,林黛玉对贾宝玉的心思也猜透了几分,两心终于再次渐渐贴近,比之儿时同床共枕的兄妹之情、青梅竹马的玩伴之谊,多了些许的酸甜滋味。林黛玉在贾宝玉身上的心也越发重了几分,眼里心里是他,亲昵咒骂也是他,竟将外界的风云变幻都抛了去。
她虽知湘云亲近宝钗,却不知袭人也越发敬重宝钗;她虽知宝玉情意渐深,却不知王夫人疏离之意更甚;她虽知赵姨娘长舌伤人,却不知周边小人暗手更柔更毒;她虽知贾府每况愈下,却不知覆巢之下无完卵。
如今正是最好的时节,却已杀机渐萌,大观园中的姐妹们却在建社赛诗。暂不提林黛玉咏白海棠的诗如何风流缱绻,问菊的诗如何清新别致。只说这天晚上,林黛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起床,外间塌上值夜的紫鹃听到声,点灯问:“姑娘又睡不着么?晚膳也没吃什么,不如我去煮点枸杞红枣粥吧?”
“我不饿,躺着也难以入睡,不若起来看会书,困了自然睡下。”林黛玉令她自去休息,披了外衣坐在书案前,将前几日才收到的廖知拙的信札又取出来,细细看了起来。
原来廖知拙[]从蒙古跨过黄河经贺兰山向西南行进,在武威停留了几日修整,当时他趁机将这一路行来的情形都写了下来,托交由邮驿送至京城。为了便于林黛玉观览,他长信中着重在自然景观、风土民情方面叙述,至于民生和时政方面仅仅略有提及。
林黛玉再次将他信中的一段细细品读:
昨日即八月初五进入甘肃境内,此地风貌与之前两地截然不同,雨水稀缺,草木稀疏,荒漠广布,自来就是征战杀伐的古战场。人烟稀疏,多分布于通往东西方向的主干道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