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大片的墨色晕开,仿佛铺满了整个世界。
凌空的长刀一点点接近,我拼命想要重新掌控身体,我甚至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是在冰冷的深渊中沉浮,凭借着最后一丝清醒,还记着那把即将贯穿我后心的长刀。
现实和虚幻错乱了。
漆黑的冰冷极力扩张,我努力在深渊中徘徊,试图打捞一些属于现实的片段。
“佐助——”
是谁叫我。
那个人影……是谁?
我应该知道的,我看见了。
那个飞闪而来的人影是——
恍惚间,好像有东西溅在了我的脸上。
我麻木地抬起手,摸了摸脸上滑落的液体。丧失的感觉又逐渐恢复,黑暗的潮水退却了,死寂中仿佛又传来了一些模糊的声音,在我的耳旁嗡嗡作响。
刺眼的白光散去了,只剩下零星的雷电还在空气中噼里啪啦的跃动。天幕下黑白的轮廓重新落入我的眼睛。
十尾的嘶吼声仿佛恒久不变的背景音,大地在落雷的余威下颤动,狂暴的力量肆虐。
我举着手,呆愣了半晌,又搓了搓手指,指腹上传来粘稠的触感。
哦,是血。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明明已经感觉不到温度了,但我却像是被这臆想中的灼热烫到了,手指不由得轻颤了一下。
我极力拉扯着即将破碎的世界,把那些散碎的东西拼凑在一起。
“……为什么?”
好半天,我才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莫大的荒谬感充斥在我心间,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么微弱。
太荒诞了!
挡在我面前的是卡卡西。
现实中只过了短短的一瞬,鼬他们无暇分神,鸣人也赶不及,我本来逃不开被长刀贯穿的命运。
卡卡西又是怎么冒出来的呢?
我明明……把卡卡西扔给了大蛇丸。
他只要老老实实躺着等待战争结束就可以了,就和大蛇丸,或者那些忍者联军一样,在后方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然后奇迹就会自然而然地发生。
为什么非要赶回来呢?
太刀从卡卡西的背后刺入,又在他胸前露出一小截涂满了血液的刀尖。
这一击裹挟着巨大的力量,彻底震碎了卡卡西的心脉。
卡卡西没救了。
明明前不久我还在嫌弃他胸口漏风。
但我从未想过,我们再次见面时竟然是以这样的姿态。
早知道这样,我何必费力脱离战斗带他过去,让大蛇丸治好他。
鲜血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地面上。
真好笑,刚才我连雷声和十尾的嘶吼都听不到,寂静得仿佛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现在却觉得血液滴落的声音格外清晰,好像每一下都直接重重落在我的耳膜上。
为什么?
凉透了的白毛一点也不有趣,那些在他身上盛放的黑色花朵,似乎也渐渐凋零下去。那些沉痛的过往,那些奔流不息的浓黑,那些甘甜的绝望,原本在卡卡西的身上升腾,化为抹不开的墨色,但现在,粗重的线条静止了,像是要彻底凝固在某个时刻。
为什么?
卡卡西……不是号称“半个宇智波”吗?作为我们宇智波家的男人,作为主要角色,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地死掉呢?他怎么对得起那只写轮眼?!
为什么……要救我?
“哪有什么为什么……”卡卡西的声音很虚弱,混杂着翻涌上来的血沫,他抬起头来看着我,那只划着长长疤痕的写轮眼半瞌着,我却好像突然看到了卡卡西没有写轮眼的样子。
那是独属于卡卡西的眼神。
仿佛旷远的天空,不经意间糅杂着奇异的温柔。
“你可是我的弟子啊。”他笑了笑,眼睛弯成好看的形状。
放屁!都要死了还想占我便宜,论辈分我比你大得多?你这个火影第一悲剧男!
也许是我沉默的时间太长了。
卡卡西缓缓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黏渍的血液沾在我的发梢上,顺着我的额头蜿蜒流淌下来。
“我没事,佐助……”卡卡西轻声对我说。
他放在我头上的手很轻,好像隔着很遥远的距离才传来一丝轻飘飘的重量和温热。
但我却觉得心脏被沉沉的压了下去,那只手如同泰山般沉重,压得我花费了全身的力气才强撑住,不要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