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手制止那几个士兵是在他们想要去揭吕夜的幕篱之时,不然他倒是乐得看热闹,欣赏这道子如何脱身。
无非就是想到,纯阳宫吕夜声名太盛,独臂道子只此一人,若他伤了那几个士兵后万一招来别的人,不划算。
毕竟他还不清楚吕夜来此地的目的,怕来别有用心的人。他自己麻烦也不小,惹祸上身不太明智。
吕夜道:“你对我很好奇。”
四次相遇,除了第一次暗中观察,舒怀都追着他跑。
“不过是仰慕道长昔年风采,想切磋一二。”舒怀微笑,捡了个最不要紧的理由回答他。
“你不配。”
舒怀很是怀疑,自己可能不会死在沙场上,而是被这道子气死。
但他不得不承认这道子说的是实话,只能摸了摸下巴,干咳一声:“那自然是比不上吕道长一半的。”
“统领自大了,分明是不到十分之一。”
舒怀:“……”
“身为统领,更应诚实,才能御下。”
还暗讽他管不住手下,才有败类在酒馆调戏人。
舒怀彻底没脾气:“道长口齿伶俐,在下佩服。”
“方外之人,不逞口舌之利。”
眼看着舒怀要被他噎死,这道子才真正笑了声。
声音很轻,但舒怀还是听到了:“你竟是会笑的。”
“我也是人。”
舒怀反讽:“道长刚说自己是方外之人。”
“那也是人。”
不想再和这白衣道子扯淡,舒怀拨过马头,酒挂在鞍鞯上,背对着吕夜挥挥手:“幸会,走了。”
吕夜不紧不慢道:“阁下的脸是太虚剑法划的。”
光影中,红衣白马停住了。
“你认识那个人?”
舒怀转过身,盯紧了那幕篱后看不清的脸,眼神锋利,这红叶道上无端起了些杀气。
道子“哦”了一声:“熟得很。”
舒怀打马到他身侧,跳下马,欲伸手去扯他幕篱,却先被吕夜扣住手腕的护甲,动弹不得。
天策统领再挑眉:“你只有一只手,亦只能制住我一次。”
吕夜淡淡道:“你可以把另一只手伸过来。”
他这话多少含了些警告意味,见识过此人身手,舒怀终是不敢去扯幕篱,用力把手腕挣开,只背在背后冷哼一声:“伤我的人是谁?”
“是我。”
舒怀又疑心自己听错了。
“十五年前,扬州,东漓寨旁。”
舒怀:“……”
还真是他。
这是一段能让舒怀感到屈辱的往事——
十五年前,他不过也就十三四岁,跟着同门师兄弟去看名剑大会的热闹,住在扬州再来镇。
他那时还是孩子心性,半夜有点饿想出门摸个螃蟹啊乌龟蛋什么的,却不想在东漓寨海边看到个人。
那个人蹲在海边,夜深,看不清衣着面貌。少年舒怀胆大,走上前去想招呼一下,问问兄台是不是也来摸螃蟹的。
可还不等他接近那个人,那人就不见了。
舒怀一怔,止住脚步,疑心自己半夜起床是在梦游。
一丝沁骨凉气划过,脸上顿时湿润。舒怀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眼睛便被一双手蒙住,这才觉得似乎是破了条口子,有点火辣辣的疼。
那手比他的手大不了多少,细细的很多小伤口,有些粗糙,有茧,是习武之人。
那时候的舒怀武学很差,自然不知道,此等瞬移无踪的功夫,此人修为是有多高。
背后是男人低低的笑,夜凉中分外恐怖。
舒怀内心只有两个字:见鬼!
好在那男人也没把他剁碎了做包子还是穿串烧烤,只是把他顺手……丢进了田边沟渠里。
舒怀不会水,等他师兄发现床上少了个人出来找,才把这在水里都吐泡泡了的舒怀捞了起来。
从此舒怀就破了相,那伤口从眉骨划到嘴角,极长,倒是不深,皮外伤,却只能留个疤。
那人不想伤他性命,丢他在水里,也是感到有人在过来了,料想是找他的,淹不死。
舒怀引此事为耻辱,连对师兄也是说摸螃蟹不慎摔了在石头尖划的。少年终究是要面子,脸上裹了好几层布条,自然是没去看那一届的名剑大会,甚至是连着几年都没去,就怕再遇到那个丧心病狂无故划他脸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