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即将沉没的夕阳,沈问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
“不行,我还是去补完吧!”江岁白在床上像烙烧饼似的翻腾了好多遍,终于耐不住,直挺挺坐起身来,撩开一半床缦。月光流泻,铺散在他银白的发丝间,那双微微低伏的兽耳投下浅色的阴影。
沈问倒有些疲倦,久不动手,他的身体跟不上意识,跟师姐那一场切磋又用了十分力,现在未免反映在肌体上,到处都酸痛。他打了个呵欠,眼里泪花迷蒙地看徒弟,含含糊糊笑道:“她定是在逗你,不必那么着急,为师还想多留她几天叙叙旧呢。”
江岁白看见这样的师父,心头就忍不住泛起热流,俯身下去亲他眼睫,舔吻那些泪花,悄悄问:“那么现在她不在隔壁咯?”
沈问看着那两只低垂的耳朵,不知怎的就走神,抬手去揉弄他的发顶,软乎乎的,像极了徒弟对他的态度。
江岁白抖抖耳朵,这会儿觉得头顶渐渐敏感起来,发着热。
他迅速回到床上,拉下帐幔,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搂住沈问,闭眼任他揉耳朵。
“吱——”
江岁白突然听见什么声音。
沈问也清醒过来,清朗的月光将潜入屋中的人影照得分明,投在地面上,明显是个持双刀的少年。他默默将床头的剑递给江岁白,对视一眼,瞬间拉开床帐——
“你是谁?”
少年一见被发现,顿时毫不犹豫地举刀扑上来,正对着江岁白的脖子:“血债血偿!”
江岁白剑未出鞘,只用刀鞘挡过那压上少年全身力量的幽绿色双刃,只见从接触的地方,生铁所铸的刀鞘即刻融解,铁水磨销了一小片花纹才停滞。
他立刻挡在沈问身前出了剑,直指少年的胸膛:“你找谁?”
“当然是你,江岁白!我就是死,也不会忘了杀父仇人长什么样!”少年武功虽一般,但却凭着手中的毒刃和悍不畏死的决心在室中与他周旋,那双刀所沾之物,轻则磨销软化,重则腐蚀融解。江岁白的剑气在屋中又总是有些投鼠忌器,不得施展,只险压过少年一线。沈问内力外放,化出伞影,破了他的毒气,又趁着江岁白与他拼剑时放出玉帘拂衣。二人费了些心思才缴获他的双刀,江岁白挑着衣领把他钉在地上。
——他知道师父不爱见血,这些时日渐渐在收敛以前的脾性。
“你怎么知道我在太白山门里?”江岁白踢踢被点住穴的少年,想起白天师伯带来的消息。
——找上门倒是很快。
少年移开视线,就是不看他,也不回答他的问题:“我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哼,你不说,我也不惧。”江岁白踩着他的手,“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上门,来多少,往出扔多少,至于扔出去的是活的还是死的,就难说了。”
“我不怕死!”少年一腔热血,终于转过头来,盯着江岁白吼道。
沈问在一旁帮不上忙,此时只能冷静地安慰自己。
这些过去留下的暗疮,总要鲜血淋漓地撕开,才能好全。江岁白手上沾过的罪恶即使无法洗脱,若要偿还,也绝不会是以性命为代价。
他会陪他共进退,但绝不会任人替他做决定。
少年突然失了声。
离他最近的江岁白首先察觉出不对,那少年眼中坚定而锋锐的仇恨一时消弭,盯着他的脸,只剩下战战兢兢的畏惧:“你……你你是妖怪啊啊啊啊!!”
江岁白想起来了。
他披散着头发,两只新鲜劲儿还没过的兽耳支棱着,方才与少年缠斗,电光火石之间,对方恐怕只来得及辨认脸孔和剑招,根本没察觉脑袋顶上的异常,此时终于冷静下来正眼看他,在这样明亮的月光下,该是一览无余了。
江岁白恶狠狠地笑了,露出两排尖牙:“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生吃了你。”
“从,从秦川的一处酒楼买的消息……”
沈问哑然,没想到徒弟还有这种……恶趣味。
倒也有用。
江岁白咧嘴一笑,把插在砖缝的剑拔出来,放了那少年,白发兽耳尖牙邪笑,显得妖异非常:“别忘了告诉他们,我是妖怪,背后头说要杀我的,先小心他们自个儿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