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风流哑口无言,十几秒后再次开口,语气里有一种认命的绝望。“是,我是因为知道她有那些外观,才愿意替她付钱的。……你到底是谁?你知道当初的一切,你的声音和她一模一样,但你又口口声声说是‘她’……你到底,是她吗?”
我是谁?谁是她?
娜迦痴痴笑起来。两行滚烫的泪沿着脸颊滑落到下巴,落在锁骨上时冰冷刺骨。
她看着不远处沉默的唐门成女,低声呢喃,“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她……”
陵歌收起弩,抬手取下自己的门派面具。她那张精致美丽的脸上,两行血泪滚下来,衬着苍白的肤色,诡异又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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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门心法,千里追命,蚀魂夺魄。
万花离经,太素九针,济世慈心。
完全不同的设定,完全不同的背景。放下杀人的弩,拿起救人的针,从刺客杀手到丹青杏林,她强行把自己塞进一个完全不合适的模子里,只因为她的情缘总是有意无意提起的一句话。
“——我也想要个温柔的奶妈情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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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个唐门,只会杀人。
而剑风流想要的,是能在自己风车时给个减伤、往回跑时能加血的治疗。
她长相漂亮,声音甜美,除了脾气倔了点,其他地方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可最初的心动抵不过一次次死在风车半路的气恼,于是他身边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绑定奶,一舞不过是其中之一。
她也吵过,闹过,可最后又心软。
她偷偷练了个奶花,离经易道,只为一人。她打算等自己能散排到六段,就去告诉他,她愿意为了他改变,她不想失去他。
临死前的那个傍晚,她一动不动伏在沙上。沙漠的夜晚和白昼是两个极端,灼热的白日使她脱水晒伤,寒冷的夜晚又夺去了她最后的体温。
整整一天一夜了,身下流沙像是不知餍足的怪兽的嘴,慢慢将她吞噬下去。
不能动,不敢动,否则会陷得更快。她就这样踩在万丈悬崖的边缘,逃不脱,却又不甘心陷落。
濒死的幻觉充满了她的脑海,她一遍遍回忆着心里的执念。
她听见剑风流那句“我要找个温柔的治疗情缘”像是最恶毒的诅咒,不停不息响起,带着来自地狱的空荡荡的回音。
不……
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她也练了奶花号,虽然生疏,却是专门为他练的。
再也没有机会了。
如果一开始遇到他时,她不是个强势的唐门,而是个温柔的离经,会不会是截然不同的结局?
如果她不是唐门,而是个治疗。
如果她不那么聪明倔强,而是大度的装糊涂。
如果她不那么计较,而是事事顺着来。
——剑风流,你还会抛弃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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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落差被她的执念扭曲了。
她恨炮姐陵歌,因为她导致了剑风流对她的不满。
她恨花萝娜迦,因为她是她学不会的乖顺温柔。
如果说【陵歌】这个炮姐号承载了她倔强、凌厉、愤怒的一面,那么【娜迦】这个花萝号,就是被她小心翼翼藏在心里,想要学会的那抹温柔和宽恕。
——惊羽天罗为恨为杀,离经易道为善为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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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黄沙遮天蔽日,她孤零零躺在被遗忘的角落。
陷落,陷落,不停陷落;鼻腔里也充满了粗糙沙砾,呼吸时火辣辣的疼。肢体埋在沙里,麻木到分不清究竟是滚烫还是刺骨的冷。
她看到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眼,是四周黑色风沙吞噬逼近,遮天蔽日如同漩涡,如同死神收拢的手指,扼住她最后的呼吸。
然后黄沙没顶,一切归于黑暗。
40
【】
人死之前的怨念,如果足够强大,是否足以改变现实?
受尽折磨,哀怨泣血,最细小的恨意在这漫长绝望的死亡前奏中一次次回响,一次次拉长。这样漫长的死亡过程,足以产生最深重的怨恨。
这种怨恨,在死神到来前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深深刻在死者的脑海,至死难忘。
这样刻骨铭心的恨意,除非魂飞魄散,除非恩怨清消——
再难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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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为什么……即使我有错,我也罪不至死……你去找试情和一舞算账好不好?放过我,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