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他的只有砰地一声关上的门。
展昭回手反锁,拉上厚厚的窗帘,关灯。
室内陷入一片黑暗,外面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军靴声显得分外清楚,槖槖地踩得耳际发凉。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室内,展昭把包括浴间在内的各个角落迅速摸排了一遍。
果然不干净!
一共找到三个窥视孔,浴间一个,房间两个。应该是匆忙之中暂时安设的,要瞒过展御猫并不容易。
确认再没有遗漏之后,展昭打开床头灯。
白玉堂仰面躺着,偶有颤抖,衣服被冷汗飙透。展昭俯身,用后背挡住最近的窥视孔,动作轻缓地把衣服从白玉堂身上脱下来,随手向身后一甩,挡住某处居心叵测的眼睛。
堵住最主要的一个,另外两个甚至可以反向利用。
昏暗的灯光里,白玉堂眉宇纠结,嘴唇苍白,呼吸不稳。浓黑眼睫不住抖动,极力挣扎着想要醒来。
展昭抑制着拍击心壁的热血,伸出双手按在白玉堂头侧,拇指抵住太阳穴,缓缓推揉,纾缓他紧绷的神经。
突突乱跳的脉博从指端传来,一牵一牵,激得展昭心脏发紧。
赵珏说得对,在短暂时内间连续用药,药效消退时会产生强烈反噬,展昭在特训时经历过,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考验。在这过程中可能会出现躁狂,伤人伤己,愈是内心强大的人,挣扎起来愈是难以制服。
烈火之性的白玉堂绝不会允许自己昏迷太长时间,以他的毅力,是拼得脱层皮也要尽快醒来。
在展昭的帮助下,白玉堂渐渐平静下来。
展昭并没有松一口气,他知道这平静只是风雨的前兆。
他撤回手,用温水擦净白玉堂两只手腕和前臂,从药箱里拿出纱布,细心把手腕裹好,轻轻把白玉堂翻个身,拿起赵珏的手铐,把他两只手铐在背后。
一旦白玉堂挣扎起来,这样可以保证活动幅度最小。
白玉堂感觉到手被禁锢,微微挣动一下,不舒服地磨牙,喉间发出无意义的嘶声。展昭把他扶起来,靠在自己胸前,一面搌去他脖颈腰背的冷汗,一边为他理顺气息。
白玉堂沉在一片空茫中,找不到出口。大雪深山硝烟暗河重叠绞结扑面而至,各种声音交替回旋诱惑威胁。他知道这是个梦魇,操纵它的是深渊里的雷电,稍有松懈,一切将在瞬间化为齑粉。
猫儿……猫儿……
他咬着牙,咬着唇,咬出丝丝蔓延的血气,感觉不到疼。他想知道自己走到哪里,走了多深,哪里是梦境的边缘,可拼着性命也喘不过气,睁不开眼。
想要抓住些什么,却连手在哪里都感知不到,想要摧毁这幻境,而整个身体都消失成空。
只有那不知来自谁的声音,从极深处挖出来,挖出来,想要触及他深藏的本真。
告诉我,我的名字。告诉我,我做的事情。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
疼,整个世界被撕开一样的疼,天地爆裂,迸出重重叠叠的影像。
猫儿……猫儿……是猫……展昭……
他喊不出声,周遭的黑暗凝结成千万斤重的固体,他被浇铸在里面,像是标本。
白玉堂疯狂地挣动,颈上青筋暴起,沉重的压力逼得他胸腔欲裂,几欲窒息。
不知从哪里拂来一阵和风,有人把他牢牢压住,不是暴力的钳制,是坚定安心的温柔。
他听见熟悉的气息流过耳鼓,轻微到极点,竟像是直接触在心上:
“玉堂……”
白玉堂寻找那声音的方向,干渴的嘴唇翕动,想要呼吸而不得。有温润的两片唇覆上来,由浅入深,给他清新的气息。在无边的窒闷与压抑里,这舒服的触感像一股温和的电流,倏忽袭进五脏六腑,把他整个身心描出轮廓。
白玉堂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自己仰在枕上,有人压在自己身上,约束力极强的擒拿姿势,独独少了指端发力,手臂如铁,手心温暖如春。
白玉堂吃力地张开眼睛,模糊的视野里,渐渐凝聚出展昭湛黑的双眼,目光关切地笼罩着他。距离这样近,展昭额前的汗水落下来,滴到他眼角,他也仿佛没有感觉到。他只是睁大眼睛,深深地望着展昭的瞳仁,望进去,望进去,像是从未见过,又像是久别重逢。
看着白玉堂这样的眼神,展昭勒着白玉堂腰身的手臂渐渐松了力道,少顷,试着放开一只手,抚上白玉堂脸颊,唤醒似地,轻轻厮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