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化军刀斜指,手腕一翻,明凤华身上价值昂贵的戏装连同白色里衣一起在刀光下散落,白晳的胸膛上赫然一道蜿蜒的陈年疤痕。智化看着,嘴角倒绽开一痕复杂的笑影。
“只有脸还看得过去。三天后是石井少佐的生日,你来军部出个堂会。”智化厌恶地从明凤华裸露的胸膛上收回目光,抬眉向中马别有深意地一笑,说了句让徐恩培脊梁冒风的话:
“银行的帐,有多久不曾查过?”
把中马健一、徐恩培和赵珏留在身后,智化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进到车内,命令开车。
轿车发动机的声音终于压过了智化耳中的血液轰响。
只有他自己知道若是再不离开那里,恐怕就要控制不住。
只有他还记得,母亲在含垢忍辱嫁给父亲之前是如何艳冠一方,而这个继承了母亲衣钵的秀丽年轻人,是他以为早已被父亲一刀剖胸的,母亲同旧情人所生的兄弟。
母亲的艺名,就叫作明凤华。
茶楼里留下的这些人面面相觑,中马健一楞了楞,狠狠瞪赵珏一眼,带人离开,车队追着智化的车绝尘而去。日本**看事情了结得差不多,也就撤走了。
茶客们忙不迭地匆匆离开茶楼,赵珏急忙上前向又端起架子的徐恩培鞠躬:“徐行长,暗探向卑职报告有乱党企图行刺,谁知道是个连口供都问不出来的哑巴,行长您老看怎么办?”
“怎么办?”徐恩培怒气冲冲地瞪着展昭,“敢行刺徐某,胆大包天!你们协防队干什么吃的!押回去给我严办!”回头一眼剜向明凤华,“**!”
赵珏应了声是,带着手下推推搡搡地带走了展昭,把徐恩培命令手下痛打明凤华的声音扔在身后。
展昭走出去的脚步仍然稳重坚定,没有任何迟疑或留恋。
那群日本浪人坐下喝茶看热闹,坐在最里面的一个闲闲半举茶盏,左手轻托手腕,看似随意,却别有一番风度,仿佛这边发生的一切都跟他们毫无关系。
明凤华低头倚在柱子旁边,直到殴击停止,这些人都走了,才慢慢站起,掩上衣襟,擦擦嘴边的血迹,扶着墙往后台挪去。
那群日本人见没什么热闹好看了,起身往外走,坐在最里面的人走在最后,经过明凤华身边,伸手拍了拍明凤华按着前胸的手,明凤华下意识地一让,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落进衣襟。
明凤华惊讶地抬头望去,只看到一个宽肩和服背影,挎着太刀,趿着木屐,一路潇洒而去。出门时略停了停,向明凤华一点头,那一瞬间明凤华记住了那人俊美的桃花眼,明**人如同刀光。
赵珏命令把展昭押进协防队的牢房,独自一人向住处走去。
夜色愈深,寒凉如浸。天边浓云聚起,渐渐遮没半轮上弦月。幽深的巷子两边,民居早已关门闭户,连狗也不叫一声。
转过一个弯,前面忽然有黑影挡住去路,赵珏愣了一下,再走近些,依稀看清是个日本浪人八字站立的轮廓,宽袖和服灌满夜风,像微张的翅膀。看到赵珏走近,来人平举太刀,握住刀柄缓缓拖动,像是展开一幅绘在蝉翼薄纱上的画卷。
宁静的刀光毫不掩饰地铺开,刀尖离鞘的一刹那,静得如同佛前檀香散去时的最后一缕缥缈余韵。
赵珏站住,眼中完全没有了在日本人面前一贯的恭敬卑微。
夜风打着旋卷过脚下,对方已经沉腰冲了过来。刀势稳准狠戾,招招如电,赵珏并不还手,避到无可避处,抬眼直面刀刃后那双结满冰凌的眼眸:
“我没想到你来得这样快,白玉堂!”
“没有我查不到的事。包括你,襄阳。”白玉堂并不收刀,“你们计划把展昭送进去之后再通知我?”
“这是南京的命令。”赵珏诚恳地看着白玉堂,“请你理解。”
“南京?”回应他的是白玉堂毫无温度的淡笑,“南京还命令绝对不抵抗!”
“你可以拒绝配合。”赵珏眼带威胁,“但是展昭已经接受任务,你现在任何一个不适宜的举动都会断送了他!”
“断送他的人绝不会是我。”白玉堂看出赵珏的威胁,心头怒起,眉锋陡横,“带我去见他!”
“他如果愿意开口,当初就会直接告诉你!”赵珏直视着白玉堂,眼中是毫无余地的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