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没有其他声音传来。
机厢没有摔落!
展昭在白玉堂怀抱里动了动,握住他冷汗浸浸的手。白玉堂会意,放开展昭,起身一手拿起步枪,上了刺刀,从机厢窗口探出去。大概伸出一半的距离,碰到了岩壁。
量好井口的宽度,白玉堂在黑暗中俯身抱了一下展昭。随后咬着手电皮带,踩着窗边,双手抓牢,稍一用力,攀上厢顶。拿起手电向上一照,才发现刚刚已经坠落了二十几米,而头顶上的井道,正被一块塌下的巨石拦住了大半。刚刚就是撞上了它。用手电向巨石缝隙间照上去,光柱消失在黑暗里,说明上面还有很长的距离。
白玉堂回到厢内,顺手挂起电筒,一手拎起攀岩钩,另一手握住展昭肩膀,眼眸雪亮。
从白玉堂的眼睛里看出了他的想法,展昭嘴角牵起无奈笑容:
“你实在要绑,至少把手给我留下。”
白玉堂摇摇头,一手揽住展昭,另一只手敏捷地用攀岩钩的绳索把展昭的腰身和自己缠结在一起。“上面还有路,我带你爬上去。”他搂住展昭头颈,深深地从眉心吻到耳侧,声音低得仿佛是自语:
“猫儿,别跑。”
我知道到了不可解时你会毫不犹豫地和我一起死。
我更知道只剩一线希望时你定会放手让我独自活。
所以,你,别跑。
湿滑的铁链握在手中,白玉堂负着展昭,向上艰难爬去。
上面,是背荫山。
背荫山头许西风的地牢中,火把兀自燃烧,火花迸响。
子弹贴着智化太阳穴飞过,在石墙上穿出边缘清晰的洞口。
瘦削的文职军官迎着许西风青烟飘散的枪口,眼睛都没有眨。
许西风站着,一言不发。空气仿佛凝固成冰。
门口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喽罗来报,山下有人求见。
许西风盯着来报信的手下,目光深寒,却看不出怒气,淡淡问了声来者何人。
手下看看草铺上坐着的智化,又看看许西风,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许西风利落收枪,眼神已有不耐。手下看许大当家并没有瞒着智化的意思,才犹犹豫豫地报上来人的名字。
中马健一。
智化抬起脸,自从到此,眼中第一次有了神情波动。中马健一这人自视甚高,竟然主动来见许西风,这令智化捕捉到了危险逼近的味道。
许西风心中一冷,知道日本人果然起了疑心。然而脸上丝毫未显,吩咐手下立刻准备迎接,一边俯身伸臂扶起智化。手下想过来架人,被许西风眼神阻止后,赶忙跑过去给大当家开门,然后垂手侍立在门口,看着大当家带着***小鬼子转过地廊拐角。
拐角里面是大当家的密室,除了大当家以外,向来只有进的人,没有出的人。喽罗们私底下猜测那是秘密刑房,甚至有过大当家在里面挖人心肝下酒喝的传言。
许西风一手挟着智化,另一手掏钥匙开门。动作看上去粗暴豪放,手劲却极稳,把智化放在靠墙角的床上,拽起铁锁,拉过脚踝。
冰凉的脚踝,清瘦骨骼硌着手心,许西风流畅的一列动作间有了不易发觉的停顿。
链子哗楞一响,好像抖掉了什么羁绊。许西风把智化一只脚锁在铁床栏上。随手捞起沉重地拽着镣圈直垂到床下的铁链,掂掂分量,放到智化腿边。
“呆在这里。”许西风背转身,“直到你等来那个满足好奇心的结局为止。”
许西风出门,落锁声响起,智化被隔绝进一片黑暗。
走出拐角,许西风按下机关,石壁轧轧合上的同时,眼角扫到一个站在暗处的身影。大概是地廊里光线晦暗的缘故,那身影一眼看上去很单薄:像纸片,或者刀锋。
是他的义子艾虎。
艾虎多年来随他走南闯北,没有任何公开身份,忠诚却比亲子犹甚。自从欧阳春成了许西风,艾虎就在幕后为他值守与外界的机密联络。他的懂事超越了年龄,有时连欧阳春也会忘记,艾虎不过是一个十七岁少年。看着沉默的艾虎,欧阳春忽然意识到自己很久没有关注过他了。
“艾虎?”欧阳春唤了一声。艾虎走近来,一张打孔纸条塞进欧阳春手心,欧阳春展开一看,脸色立刻变了。
这条秘电,来自已经割袍断义的襄阳。
襄阳通知他,展昭落入背荫河被炸毁出口的地下溶洞失踪,迅速创造条件搜救。另:给水部参谋长东条智化罪大恶极,昨夜在背荫山遇劫,一经发现,立即诛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