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愈深,风愈冷。
长春军部里,青木怒视着面前的日本军官上原。
“原计划等白锦堂出了机场在街上狙杀,而后严令地方追查,以剿异己。现在,在荷枪实弹的皇军飞行大队眼皮底下,白锦堂被公然打死,这事必然引起轩然大波!你们,是不是觉得内阁对军部能力的质疑还不够?”
智化站在青木身后的阴影里,安静地看着上原僵硬的站姿。
“属下知道!属下一定严查!”
电话铃陡然尖厉地响起,像是不祥的召唤。青木余怒未息地拿起电话,表情立刻变得比上原的腰背还要僵硬。几乎是艰难地转向智化,薄唇掀动一下,才发出声音:“东条君,陆军医院,出事了。”
智化嘴角抽搐一下,立正:“属下,立刻准备去陆军医院!”
“那个破坏了血清的日向昭,是你介绍去的?”
“是。”智化低头,“属下愿自裁谢罪!”
青木不易察觉地叹息一声,说道:“以后再说。你去处理这事。”
白玉堂刚刚在医院的街边停稳车,就听到一阵尖利的警报声,满载宪兵军警的卡车接续开来,附近的街道都被戒严。
身边龙升会的兄弟递上一套化装用具,低声对白玉堂说道:“少爷,日本人很可能过来盘查这辆车。您多少掩饰掩饰。”白玉堂扫了一眼,双手扣着方向盘,死死盯着医院的大门,额前血管暴起,眼神变得阴郁而凶狠。
还是来晚了!
猫儿!
陆军医院的重犯拘管室里非常干净,雪白的墙,雪白的棚顶。展昭被捆绑在靠墙的椅子上,灯光明晃晃地照着白衣上透出的深浅血渍。
另一边锁着真正的中村医生,颤抖得不成样子。
一阵军用皮靴的声音传来,东条智化出现在门口,军装上的铜扣闪着阴森的亮光,眼神锐利地盯住展昭的脸。
回应他的是乌沉沉的瞳仁里平静的目光。
中村医生声嘶力竭地叫喊:“东条参谋长!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个医生,我以前从不认识他!钥匙和我没关系!”
智化用眼神示意,随从过去一拳捣去,中村医生缩成一团,不再出声。
智化向桌边走去,坐下,随行的记录员捧着纸笔跟到身后。青木派来的四个随从都身材粗壮,在门边一字排开,虎视眈眈。
“日向君,你做出这样的事,令人心寒。”智化面无表情。
对面清澈黑眸漫起不屑:“和你,我无话可说。”
“谁指使你潜入医院?”
“没有人能够指使我。”展昭冷笑,“我要见青木贤二,不是你。”
智化俊秀的眼角抽动了一下,压抑着被欺骗和蔑视的愤怒,耐心说道:
“你从何途径知道目标在医院,你做的这些事,谁在指使,谁在接应配合,目的何在?我不想看到昔日的好友变成叛徒,如果你悔过自新,我可以保证你在被处决前不会受苦。请你考虑五分钟。”
回应他的只有冰冷到决绝的笑意。
智化沉默地坐了十分钟,站起身来,齿缝里欠出三个字:“电刑室。”
医院外的车里,白玉堂换了衣服,抓过化装用具,几下收拾妥当,对着反光镜苦脸冷笑,活像是个扔到人堆里也看不出来的平民了。转脸向人挑眉道:“我下车,你们走。”
“少爷!”
“五爷!”
白玉堂凌厉一眼,把几人要说的话都封在了嘴里。
十步一岗,布了长长一条街,一个人拱肩缩背,双手插袖低头走来,直奔旁边的药房,被街口的日军拦住。
“家里有人得了急病,太君行个方便……”一手掏向腰包,看看周围,亮出牙来笑得讨好,半拉半推,把人拉进黑影。
片刻,得了好处的守街日军拍拍身上的浮灰,走出站回原位。等到医院里面的人出来换岗,顺理成章地进了大门。黄军帽檐的阴影遮盖着褪去桃花只余锋芒的厉眼。
电刑室方向传来刺耳的铃声,值夜军医匆匆赶去,一个男护工推着急救备品从走廊里经过,在没人的拐角处忽然被一掌劈晕,丢进杂物间。不到半分钟又走出来,推着小车大步飞奔,白色口罩上方露出毫无波动如同冰湖的冷眸。
匆匆穿过来往的人丛,他一直把物品送进电刑室旁边的隔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