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派军队剿灭陷空帮?”智化问道。
青木贤二皱眉,手指抵上太阳穴沉思良久,像是自语,又像是对智化说道:“东北匪患猖獗,令人头疼。不清楚嫌犯的确切身份来路,这事棘手得很。嫌犯莫非有三头六臂,能从戒备森严的驻防大队逃走?”抬头盯视着智化,“东条君,请你负责查清疑犯逃走的始末,我总觉得,这里面有文章。”
智化敬个标准的军礼,转身出去时,细长的眼角透出转瞬即逝的复杂神色。
入夜,寒气四逸,莲花山上展昭的房间里依然温暖。墙角的炭炉上热着红泥砂锅,炉火透过缝隙在棚顶上曳动,是唯一的光源。
展昭守着白玉堂,闲来无事,在桌上铺块绒布,拿出随身的手枪,拆开来擦拭。
白玉堂听到轻微的金属摩合声而睁开眼睛时,透过房间里的一片晦暗,看到的就是展昭颀长有力的十指以几乎看不清的速度组装起一把银灰色勃朗宁。白玉堂的眼晴放出光来,即使是他自己来装,也不可能更快,而且展昭的动作轻捷无声。以白玉堂对声音的敏感,狂风怒号时能听见一百米外枪械上子弹,可展昭就在离他不到三米的地方装枪,当他睁开眼睛看时,已经装了三分之一!
迅疾猛厉得像猎豹,轻巧敏捷得……像只猫。
展昭组装完毕,立起枪管看了片刻,轻轻放在桌面上。满室的暗色中,展昭的眼神好像在发光,严肃笃定,没有一丝感情。看着这样沉静凌厉的展昭,白玉堂几乎要怀疑他是否真的曾经和自己在四月的明月华灯下优雅邂逅,他是否真的曾经有过白日里如沐春风的轻柔。
寒意从心底袭来,如果是在战场上,没人希望自己有这样的敌手。心中最深的某处倏然沉下,莫非那天大哥的伤和他有关?
必须要尽早……弄清展副参谋长的真实身份。
火机一闪,油灯晕出满室柔光。展昭望向白玉堂的眼里,依然是恬淡而关切的笑意。
如果不是伤口一直疼得真切,白玉堂几乎以为点灯之前看到的展昭,只是一场梦了。
不,不是梦。那笑意下面分明有点什么他看不清的东西在闪烁。折入白玉堂心中,唤起的是敬佩和戒备。
“白兄醒了。”一碗热腾腾的红豆瘦肉粥放到床前的小桌上。白玉堂支起肩膀要起来,展昭很自然地伸手来扶,白玉堂微微侧身,不露痕迹地避开了展昭的手,整个人已经倚在了床头,可是被子却没有长脚自己跟过来,白玉堂动作的代价就是整个下腹几乎完全露在被外。好在白少有了之前的经验,反正也已经被看光,大大咧咧地把被一拉,端起粥碗喝光放下,发现旁边多了个白瓷盖碗,展昭伸手揭开,放上勺子,送到白玉堂面前。
精心捣制的山楂泥晶莹红润,清甜中散发出椴树蜜的温香——更加诱人的滋味。白玉堂不无尴尬地怔住,自己只是看着治冻疮的山楂泥咽了咽口水而已,这一点心思居然也被不动声色地看透,这个人的心有多细?如果与这个人为敌,胜算……到底有几分?
白玉堂压下眼底的锐光,礼貌地笑了笑,接过盖碗,一口一口吃下去,却完全没有香甜的感觉。
展昭坐在一旁看着灯光下白玉堂线条分明的脸。白玉堂没发烧没发飚也没冷笑的时候,泽琰二少浑然天成的翩翩风度就又回来了许多。刚刚白玉堂接碗时脸上出现的微笑,和他在酒会上看过的完全一致——英气而有杀伤力的白少式礼貌微笑,是内心已经高度戒备后的信号。
好。
“白兄要去过堂?”看着白玉堂吃下最后一勺,展昭开口问道。白玉堂想也不想地回答:“展五当家跟几位当家熟络,帮我定个时间。”
展五当家?展昭哑然失笑,倒是没想到白玉堂还在为这个耿耿于怀。
“白兄心意已决?”黑白分明的双眼,带着劝慰和询问的神色,“展某唐突一问,白兄为什么一定要入陷空帮?”
“白爷并没问你为什么非得七死八活地去过堂。”白玉堂挑眉淡笑,“不过还是告诉你,我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光棍,到处乱闯,陷空帮虽然是土匪,可有人有枪,有心有胆,对了白爷的脾气。中原内战还不够惨?不如安心呆在关外打日本人。东北**义勇军四分五裂,马占岳苏项文哪个不是土匪,撤出边境线不敢回来,在这个关头能留在东三省的,都是有血性的汉子!拼尽这一代爷们的性命,把这一代小日本的混蛋种子全杀光,就太平了!不像你们东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