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打亮一根冷焰火,这才看清,那人塞在他手中的是那副墨镜。而到这时,黑瞎子擦肩而过时最后留的那句话,也才在他耳边清晰地响起——“花儿爷,此别勿念。”
他不愿解语花看到自己病恹恹的样子,所以趁自己还风华正茂的时候,选择把这一幕永远刻在他的记忆中。
再见了。我在黄泉路上等你。
死生相隔,此别勿念。
……
时针指到了九点,门口仍旧没有任何动静。女人从客厅沙发上起身,站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注视着玻璃上交织滑落的雨珠,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小三爷吗?我是琳琅。”
“我想问你下,你知不知道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是跟雨臣有关的,什么特殊的日子?”
她听到电话那头的人一下子沉默下来,然后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看来他还没有告诉过你。你到这个地方去看下吧。”对方报过来一个地址。她挂断电话,抓了把黑伞,便匆匆奔进了雨幕中。
隔着老远,她就看见了墓碑间立着一个身影。她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这个丈夫,但凭着她的直觉与眼力,还是看出了解雨臣今早出门时那不同于往日的神色。就在关门的一瞬间,从他的话里,透出了异样的感觉。那是一种沉淀了很多年的伤悲,好像被深深地压在心底,埋了很久很久,以至于他自己几乎都要察觉不到了。
解雨臣听见背后有靠近的脚步声,一个拐肘差点就招呼出去。好在他动手的前一刻,空气里传来了淡淡的百合花香——是他新婚妻子的味道。
女人也发觉了他的动作,连忙抢声道:“是我。”他缓缓放下手臂,却并未转过身来。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泥土被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凹坑。她进墓园时就听伙计说,解雨臣在这里坐了一整天。晚上下起雨来,衣服湿了,他也不肯挪步,还拒绝了下人为他打伞的要求。
她上前两步,将伞撑在丈夫的头顶。他的身形微微一动,好在并没有推开自己的妻子。她松了口气,扫了眼面前的墓碑。是个戴着墨镜的男人,看上去年纪不大,笑的一脸不羁。墓碑前还放着一副崭新的墨镜。没见到香,或许早就燃尽了,被雨水一冲,连灰烬也不余。
“这可是……从前过命的兄弟?”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可解雨臣却像是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
就在她以为对方再不准备回答的时候,雨声里却夹进了他的声音:“……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女人愣了愣, “是我冒昧了,很抱歉。如果你不想提的话……”
“他救过我的命,他也曾帮过解家很多大忙,不止一次,甚至……最终赔上了自己的命。”解雨臣的嗓音有些沙哑,“他曾经说过,要我找一个好姑娘。所以,我把你带来见他。”
是啊,他过不了的生活,他还来不及看的世界,解雨臣都要替他过,替他活着。
女人没应什么。良久,她弯腰折了一支野花,放在墓前,鞠了三躬,才倾身道:“雨臣现在很好,你别担心。”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雨渐渐小了下来。她挽着丈夫湿透的袖子,正想抬腕看表,却听闻耳边传来一句:“走吧,我们回家。”
她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块墓碑,碑上的人,依旧勾着嘴角笑着。
但愿他在天国,也像这般开心吧。她想。
“他一定会高兴的。”身边的人也不知是不是读懂了她的心思,自言自语道,“他可是,笑了一辈子的人。”
☆、后记一 谈谈我眼中的黑花
其实这是一个关乎于爱与成长的故事。
十四岁的小花,十七岁的小九爷,二十六岁的解当家,三十六岁的解雨臣。解语花幼年时学过唱戏,但他真实的人生,却远比他在舞台上的出演更为戏剧。
私心而论,我认为黑瞎子要比他来的专情。因为一个人身上背负了太多,而另一个人身上却本来是什么也没有。所以黑瞎子可以放任的,不顾一切地去追寻。然而他的狂妄终究只是种表面,错就错在上天给了他一颗太明理的内心。其实凭他本事,本可以不用那么审时度势;可他骨子里那份与生俱来的高傲与贵族风度,又令他早已对此习以为常。他习惯了从别人的角度来考虑,所以最终他选择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