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臻板着脸弹了它脑袋一下，花斑鼠突然停下撕咬衣衫，双目圆睁，足足呆了一盏茶的功夫。
钰臻食指抚着鼠头道：“我毕生漂泊，刚愎自用，末了还是有你愿相伴在侧。”
他声音低沉婉转，手指轻柔。花斑鼠缓缓闭上眼，瘫如柿饼。
钰臻道：“待我羽化，你也莫要接近我这般道人，他们瞧见你这小妖多半顺手斩了，哪管甚么善恶。不如捉个母鼠回来，生一窝小鼠。承欢膝下，颐养天年，妙哉妙哉。”钰臻自己说着都觉好笑，停下动作。
花斑鼠猛然睁开双目，抖了抖脑袋，跃下去翻身在沙土里蹭来蹭去。钰臻心知小鼠染上旁的气味便蹭掉乃天性使然，打趣道：“我不嫌弃你，你倒嫌弃我了。”
他说了一会儿觉得乏力，又昏昏沉沉地睡去。这一觉睡得极沉，醒来却觉得精神大好。坐直道：“喂，小鼠，你可否化成人身给我看看？”
四
钰臻将衣衫团在身下，双腿缠在他腰际。
山洞的石顶影影绰绰，他贴着他的脸，唇挨着他的脖子。分明是畜生，眼中却有无限留恋，似当真动了情。
云收雨歇，钰臻搂着他，花斑鼠亦收紧双臂，问：“道长为何把修为都给了我？”
钰臻道：“总归带走也是无用。”
他道：“道长本可将我的妖丹夺去。”
钰臻道：“我伤成这样可打不过你。”
他摇头道：“我的修为，妖丹，性命，但凡能助得上道长一分，便已极高兴的。”
钰臻弹弹他通红的耳朵。
我临死前还能再有些用处，亦是极高兴。
五
花斑鼠循着双修得来的气息，拼着性命摸到钰臻师门，差点当场给他师父打死。好容易将缘由说清了，钰臻师父气急败坏，即刻出山，将白虎精诛杀。
白须高人道：“金丹已被白虎精化了，你拿这枚妖丹速速归去。若他此生安心做只小妖，兴许得以苟延残喘，庸碌一生。”
花斑鼠双手接下，谢过高人。
白须高人复叹息道：“他总以为妖物不作恶便与人无二，竟为无意被杀的妖宠与我大闹一场，实是叛逆徒儿。当日将他逐出师门，隐约料到会有今日。那孩子也是倔强，宁死不肯回来求助。”
“你是他的妖，且好自为之罢。”
他满身伤痕，手捧妖丹赶回洞中，给钰臻渡进去。又找了几颗灵珠果，尽数给他吞了。之后便窝在洞口，啃着钰臻师门偷来的大饼，看远方妖气一点点散去，天地重归明澈。
身后有道声音响起：“如今看来，我与你缘分匪浅，大抵还有一番纠缠了。”
他回头望去。
钰臻如今已非人身，周身散着缭乱妖气。修成的心如止水乱了，炼化的辟谷之身舍了。他甫一醒来，一有感于那妖眼中情意绵绵，二有感于腹中饥渴难捱。不惯，却不坏。
“喂，我饿了。”钰臻微笑道。尽管满身泥污，鬓发散乱，颜色犹胜初见惊鸿一瞥，仙风盈袖。
他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急忙把饼全填进嘴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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