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酒精能释放一个人百分之八十的情感,没错,能百分之百释放的,那是毒品,可对帖子来说,半瓶二锅头和一包海洛因没有什么区别,他有点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也忘了和自己面对面的是肯,他就是抓着那家伙的胳膊,钻到他残留着香烟味道的大衣领子里哭了个够。
他说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我爹在我特小的时候就走了,我妈带着我改了嫁,又生了我妹妹,我本来想好好给我妈养老送终,可她在生我第二个妹妹的时候偏偏难产,孩子大人全都没保住,你说,她怎么那么苦命啊,怎么就不能等我出息了好好伺候她?
我后爹看我不顺眼,说我是丧门星,我妈还没下葬呢他就把我给打出来了。我在老家呆不下去了才跑出来,你说,你说我该咋办?我能咋办?天再冷,我也得出摊儿,串糖葫芦,竹签子扎我手扎破了不知道多少回,一串一块钱,我真挣不了什么钱啊!
有时候,我真想干脆从过街天桥上跳下去算了,一了百了,可后来一想,又特不甘心,那时候我才十九,我想我还没混到要饭呢,还是再扛一阵子吧,老天爷饿不死我!
死忍活忍,我才忍到今天,有钱租房子,交水电费,也比以前会找地方做生意,我把摊儿摆到了一大学门口,那儿还有个卖烤白薯的,他人特好,对我也特好,他叫肯,他还说他喜欢我……
帖子不知道念叨了多半天,也不知道哭了多半天,他一开始声挺大,后来就渐渐微弱了下去,到最后,就只剩下模糊不清的呓语和艰难的哽咽。
肯始终紧紧抱着他。
他不曾想过这小东西有这么复杂的故事,他没有享受过什么幸福,却过早的承受了太多的痛苦,在社会底层求生,活下去都需要一种勇气。
他温柔的安慰帖子,等到他不哭了就用温水浸湿了毛巾给他擦脸,那双眼睛红的好像兔子,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又好像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很遥远的地方。他弄整齐帖子的头发,然后轻轻拍打他的脸颊让他清醒。
"肯……"老半天,那双眼睛才总算不那么迷茫了,焦点放在了肯身上,眼泪又掉了下来,"肯,你走吧。"
"干吗,我哪儿能走啊,你这样……"
"让你笑话了,你别上心,我是喝多了才胡说八道。"
"这叫胡说八道啊,你把酒都喝到脑子里去了?!"肯扔下毛巾,一把抱住了试图挽回一点面子的小东西,"我才不会笑话你呢!谁敢笑话你,我就跟谁没完!!"
肯也有点激动,他并没有喝醉,可是他的情绪却波动起来,比刚才听那些不幸的故事时还要波动的厉害,压抑了好几次都没有压抑下去之后,他抬起帖子的小方下巴就对着他的嘴吻了上去。
帖子没有反抗。
肯想,这是不是就叫酒后乱性啊?可是,他脑子现在很清醒,他就是单纯的想这么做,那么,这就是所谓的趁火打劫了,因为帖子醉了,而且醉得一塌糊涂。
他细细品尝着帖子的薄嘴唇,牙齿的轮廓,还有青涩的挑起回应着他亲吻的舌尖,整个口腔满布的酒精味道让肯昏了头脑,他抱着帖子,紧到都快要让他窒息,他说帖子我喜欢你,真的,你跟着我过吧!别说卖烤白薯,我就是卖家底儿,卖血,我也养着你!我保证不会让你受欺负!帖子……帖子……
到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肯自己也不清楚了,他已经没有脑子去想了,他就记得帖子在自己耳边的喘息,那种真实到不真实了的激越感,那种带着哭腔的呻吟,纤细的手臂紧紧搂着他的肩膀,温润的嘴唇啃咬着他的耳垂……
肯想,自己一定是疯了。
天亮的时候,一阵远处传来的鞭炮声吵醒了肯。
他坐了起来,一侧脸,看到了旁边赤裸裸的帖子。
他呼啦一下掀开被子,看见上面已经干掉却还能看出来的激情痕迹。
他放心了。
那天,是庙会最热闹的一天。
在庙会上卖糖葫芦的,是肯。他推着帖子的糖葫芦车子站在喧闹拥挤的人群中,他心里有点无奈,因为帖子早上一睁开眼,嗓音沙哑的说的第一句话是"庙会开门了吧,我还得去卖糖葫芦呢",肯当时差点从床上滚下去,他在那小东西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然后说"你起的来吗?!"
帖子的确起不来,浑身的酸疼让他一动也不想动,于是,肯只好替他去庙会卖糖葫芦,这也是帖子坚持的,他不能忍受错过做生意的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