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每月,他们都在往这里不停地送东西,粮食,马匹,兵器,各式各样的弓箭和长刀……组建自己的马队,每次出山都带回鲜血淋漓的敌人……几乎每人都有一套完整的铠甲,除了城主大人的军队,我从未见过哪伙武士有如此强大的装备……他们从不失败,起码领头的不败,曾有成员被不开眼的强盗打劫过,隔天马肚便挂上一串血淋淋的头颅……
“但是!你以为我在怕一伙山贼吗?他们不是山贼,山贼不会做那种事,他们——他们根本就不是人!”
少女的脸上爬满惨白的恐惧:“死人不会复活!能复活的只有尸鬼,尸鬼,他们全都是死人!”
冲田和施歌对视一眼。同时想起那副被挑开的狰狞面具。
少女的陈述还在继续:“他们已经死了,我亲眼看见尸体的,被刺杀,被刀砍,被烧焦,每个人被送到山谷前都已经咽气了!起初的经营者将他们剥了衣裳,用板车拉进山洞里,然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村子的守卫突然多了一个人!守卫全都穿着面甲(他们的头盔是包覆式的),跟随经营者的指令被派出去,然后……带回来更多的尸体!前两年南方动乱的时候,几乎每天每晚都有血淋淋的人被送进来……尸鬼都是不死的,即使在外面受了伤,只要还剩一口气,送进那个山洞,出来就、就——“
她说不下去了。任谁都可以看出那不是畏惧,而是最深切的绝望和惊恐。害怕时人会抗争,但一旦恐怖摧枯拉朽地踏平一切,留下的就只有眼泪和蜷缩在黑暗角落的颤抖。祈求上天的哀怜无效后,唯有顶着麻木的躯壳逆来顺受。
但冲田可不会因恐惧就拒绝说话,无论这情绪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片刻寂静之后,他淡定地说:“那山洞里有什么?”
少女不清楚。这也是自然的,主人可不会对一个被囚禁的奴隶大肆谈论关乎于组织命运的重要信息,就土屋的简陋程度看,他大概很少回来过夜。尽管施歌和冲田都默契地避免讨论,但从少女移动时被子下渗出的细微“哗啦”,基本能断定她在这个武装窝点中的身份。哨兵嘴里兄弟们的“那个”,声称“打下利根川”的中年男眼里被视为“玩物”的人……
得救她出去。施歌平静地想,任何人都不该遭受这样的折磨。少女的脸因痛苦而扭曲,施歌看了冲田一眼,后者正好也在看她。在对方眼中读到了相同的意思,狐妖面对床榻,谦卑地鞠了一躬:“打扰了。”
然后和冲田转身离开。就在半个身子踏出门边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冷冷的女声:“对求救的人,你们就是这样对待的吗?”
“日比野?”武士疑惑地问,“你不是和须藤先生一起巡逻的吗?”
“啊,”年轻的武士回头笑道,“巡逻早就结束了,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须藤先生有私事要处理,我四处转转,看能不能帮大家分摊一点。”
“私事?”武士头顶的疑云更重,“我在队里共事一年半,可从未遇见须藤老师有什么‘私事’。你戴着头盔干什么?”
“这个啊……”年轻武士仍旧在笑,“因为我在一间房里发现了‘有趣’的东西,可不想露出脸让那兄弟的女人看见。怎么,去不去?戴上面罩,你绝对不想被人认出来的。”
“什么东西?”武士来了兴趣。
“相信我,你绝对想不到……”
笑声穿透头盔,带上几分神秘的味道。远处,一幢不起眼的土屋,静静伫立在悬崖的阴影里。
☆、朝圣(一)
“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求救的人的吗?”
少女冷冷地说。盛夏上午,阳光很烫,穿越门框印在夯土地上,两人一半站在门外一半站在门内,同时扭头看她。少女依旧保持半坐在榻上的姿势,腰背却展开了,略微昂起下巴,眉宇间露出愠怒和不屑:“两年未见,这一辈的新人素质都这么差了吗?怪不得不敢承认是城主大人的手下,鬼笛调教出来的部队,再平庸也不会堕落到如此地步。你们是多摩郡的人?那个老疯子口口声声说要扩张军队,看来也没做出多大成绩嘛,亏他敢公然和城主大人叫板。说吧,为了找到这里,你们搭进去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