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琉璃当真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当场就骂了回去,“以后你们不必再来我这里,我自姓焦,你们自姓赵,本就不是一家人,不是一家人何必硬往一块儿牵扯?你们一个是得脸的姨奶奶,一个是硬气的舅老爷,我只是个没人要、讨人嫌的死丫头而已,哪里敢高攀你们?你们嘴里的赵大妞早在十年前冻死在城外了,想要找,自到城外找去,叫一叫,喊一喊,说不定冤魂还没散呢,会出来叫你们见一见。”又说,“你们放心,将来你们富贵了,得了老爷太太的青眼,我绝不会仗你们的势。你们要是哪一日说动老太太撵了我,我就是饿死在城外,也绝不再来找你们讨一口水喝。”
因琉璃是贾母的人,赵国基和赵姨娘被骂了,也不敢怎么样,悻悻走了。
后来,赵姨娘生下贾环,地位水涨船高,琉璃也果然信守诺言,说不仗势就不仗势。人家恭喜她,她还说:“恭喜我做什么?我姓焦,我是焦姑娘,我家只有爷爷和兄弟姐妹,没叔叔姑姑,也没人成亲,哪里来的新生儿叫我抱?快别说这种话,没得叫人恶心。”
恶言恶行地骂了几波人后,再没人在她面前提赵姨娘怎么怎么。自然,贾环洗三、满月,她也不去,全当没这家人,断的当真干净利落。
贾母知道她的身世,再加上不大喜欢赵姨娘,也不怎么逼迫她,反而还说她有情有义,“是个难得的明白人”。贾母发话,更没人敢到琉璃面前说三道四的。
而琉璃呢,眼里心里只有焦大和焦大捡来的那几个孩子,手里有了钱,自己留下点花用,就把其他的送给焦大。焦大不收,叫她留着攒嫁妆,她死活不肯,焦大无法,只好留下。
这次琉璃想给贾琏当妾,就是因为焦大捡来的一个孩子病了,需要银子,她急了,才出此下策。
不过,从琉璃的经历看,她并不是那攀龙附凤之人,也不是心大眼高之人。要是有这志气,早仗着赵姨娘的势作威作福起来了。但她没有,还坚决和赵姨娘撇清关系,不承认自己是赵家人。
说出去的话,有一说一,也绝不反悔。
如今难处一解,加上刚刚的话,琉璃想必真的不会再有旁的想法。
只是真不真的,贾琏心里存疑,还需要再观察。
两人一路到了书房,琉璃为贾琏倒了杯茶,铺了被褥,当真退了出去,一句废话都没有。自始至终,谨言慎行,眼神清明,没有一点儿想要勾引他的意图。
贾琏倒是稀罕了,还真是说放下就放下呀。
不过,为了防止琉璃来个半夜鸡叫,贾琏还是插上门栓,又拿桌子顶住,才放心睡了。
这一觉,倒是无梦到天明。
这一夜,琉璃当真一点儿旁的动静都没有。
贾琏这才有点儿相信,琉璃是真的放下了。想跟着他,也还真的是为那几十两银子。贾母给了银子,困难解了,她也就不再有别的心思。
贾琏放了心,这样最好。
一早起来洗漱过,贾琏吃了饭,看了邸报,先坐在窗前发了会儿呆,琢磨着朝中的变化。
丁寿得了皇帝的赏赐,不多,几块儿砚台,一部新书,几十两银子,不够王公贵族一顿饭钱。但这其中透露出的信息却颇耐人寻味。
这天下毕竟还是皇帝当家做主。
底下钻营的官员们,该收收心了!
贾琏又想起前世知道的一句笑话,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皇帝,也永远是这个天下的皇帝。他不死,就能收拾有异心的人。
还是老实在家猫着吧。
一抬眼,正看到平儿进了院子。
不是王熙凤就好。
他倒是不怕王熙凤过来闹。
王熙凤是泼辣,但不是泼妇,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大小也是个贵妇,不可能和大街上的泼妇打架似的。
而且,看书的时候贾琏就发现,王熙凤是喜欢闹,但并不是无理取闹。闹的那两次,一次贾琏在王熙凤生日时偷人,一次贾琏偷娶尤二姐后大闹宁国府,理都在她那边,任谁都不会说王熙凤的不对。
而这一次人参的事儿,却是王熙凤不对,贾琏无错,她再硬气,也不会把这个拿出来闹。
王熙凤只是眼光看得不长远,但不是傻。
所以,贾琏很放心。
平儿进屋一眼瞧见琉璃拿着鸡毛掸子清扫条几上的拂尘,心放下了一半儿,不是红袖添香就好。回去也有话给王熙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