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走了几百步后,拐向另外一条大街,此条街道和刚刚那条一样,人来人往,繁华兴旺,喧闹异常。
大约走到街道中间位置,来在一个店铺前。贾琏抬头一看,店铺双门紧闭,里面鸦雀无声,门前一个穿着破烂的年老乞丐正斜躺在阳光下捉虱子。本应该挂着店铺名称的门头上空荡荡、光秃秃,什么都没有。
“怎么回事?”贾琏回身看向昌儿隆儿等人。怎么店铺不开门?掌柜的呢?上次他来不还好好的么?这才多长时候,怎么就不见了?还是怠工了?不想干了?不想干了说一句话呀,他又不是拉着不放人。
昌儿等缩着手,笑嘻嘻地回答道:“二爷不知道?”接着又说,“这家店铺的掌柜并不是咱们家的人,不知怎么,前几日忽然卷着银子和货逃了。”
“逃了?”贾琏有点儿不信。此时可不是前世,没有路引,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压根儿走不掉。
“对呀,”昌儿说得笃定,连连点头,“就是逃了嘛。”又朝昭儿隆儿等挤眼,两人也在旁边附和,“是逃了,”“二爷,那掌柜的是自由身,想去哪儿去哪儿,咱们想管也管不着。”
贾琏见三人眼神闪烁,情知其中有问题。但也知道问他们是问不出来什么的。正左右打量,想找个人问问情况的时候,忽听旁边那乞丐说:“这位小少爷若是想知道店铺主人消息,我倒是能帮上点儿忙,只不过…”那乞丐搓搓手,沧桑的脸上满是愁苦,“我一天没吃饭了…”
贾琏听了,推开昌儿等人阻拦的手,走到乞丐身边,从兜里掏出块儿散碎银子,大约有一两,也不嫌脏,忍着一股烂菜叶的怪味儿,递给了他。
乞丐皮包骨头,身上的衣服东一块儿补丁,西一块儿补丁,因为长期吃不饱,脸上颧骨突出,显得眼睛很大。
他看着贾琏手中的银子,并没有接,而是眼圈儿一红,哽咽道:“少爷要是真的可怜我,就给我买几个包子吧。这银子,我不能收,我只是躺这里晒太阳,不是来要饭的。”
倒是个有个性的乞丐。
贾琏瞅一眼周围,旁边正好有个卖包子的店铺,没理昌儿等人亲自去买包子的提议,自己买了十个包子,又端了一碗面汤,递给乞丐。乞丐接过,狼吞虎咽吃起来。
一旁的昌儿等人不乐意了,皱眉说道:“二爷,这种人哪里配得上叫您端碗?我…”
贾琏眼一瞪,“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们是哑巴。”
昌儿等人往后一缩。
这几个人,买东西的时候跃跃欲试,叫人端饭碗的时候,一个个往后缩,怎么,他们比别人高贵多少?贾家的这些下人什么本事没有,看人下菜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
“老伯怎么称呼?”贾琏说了昌儿等人几句,蹲在乞丐身边,换了副和蔼的面孔看着一个包子下肚的他,客气地问道。
此时还没有专职乞丐一说,到路边乞讨的人,大都是因各种原由而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我姓程。”老乞丐又拿起一个包子,一口咬去大半,直着脖子往下咽,咽了几次才咽下。
“慢点儿,多着呢,这里尽有。”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贾琏都没有见过饿成这样的人,微微一叹。
乞丐拿着手里剩下的那半个包子,听到贾琏的话,愣了片刻,瞅瞅他,一抹眼,还是端起碗喝了口汤,才继续吃。
十个包子乞丐只吃了三个,留下的七个,他小心仔细得包了起来,说,“剩下的以后吃,每日里吃一个,要不然又得饿肚子。”
贾琏心中堵得难受,暂时忘了店铺的事儿,专心问他的来历。
程老伯原是边关一个校尉,从十五岁起,被征发到边关,一直到四十五岁,打仗打了三十年,从精壮小伙子变成白发苍苍的老者,虽然侥幸不死,可也没什么大的功劳,说到这里,程老伯嘴角抽搐了下,显然这话并不尽实,但摸不透贾琏的底细,没有深入。
今年夏天,他伤了腿,再也不能上战场,只好回家。可家中父母早已过世,兄长病死,嫂子改嫁,也没个侄子侄女儿,房子因这么多年无人认领,被官府收回,重新卖给了别人。
程老伯无家可归,又加上年纪大了,腿脚不好,找活计没人收,连去码头扛麻袋人家都不要,只得乞讨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