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手起刀落,来人手中的刀锋已经切近了明楼的脖子大动脉上方,几厘之差,顷刻便能使他殒命。
明楼笑了笑,“怎么了?”
来人收刀入鞘,重新站好军姿,语气冷冷,“明长官,为什么告诉汪曼春我的身世?”
于曼丽面无表情,一双眸子冷如寒冰。
她不需要疑问,几乎可以确定是谁透露给汪曼春的信息--她的档案早在特务班的时候就尽数销毁了,除了身为高出自己数个等级的“毒蛇”,还有谁能查出来?
明楼也不打算否认。
他甚至很高兴,于曼丽没有选择掩藏不满,而是如此直截了当地表现了出来。
能够坦率与上级沟通,控制个人情绪,非常难得…当然,如果她刚才没有拿刀,会更好。
他睁开眼,忽然注意到她的制服,平时看多了南田洋子和汪曼春穿,并没有特别感觉,此刻看于曼丽直挺挺定在自己面前,倒多了一种别样的风情。
特别是她还梳了一个丸子头--明楼忍住想要摸一摸的冲动,移开视线,“咳…要听我解释吗?”
“讲。”
于曼丽准许。
明楼清清嗓子,“对不起。”
于曼丽愣住了。
她设想过明楼会说的一切理由:情势所迫、骗取信任、诱敌深入…她唯独没算到他会道歉。
一句道歉,胜过千万个理由。
女人是感性的动物,很多道理心里明白,但情之所至,往往只想听一席情深的话。
如此简单道理,几乎很少男人懂得,或者就算懂,也不屑于去做。
此刻,早已见识过男人无数种把戏的于曼丽也被震撼了:明楼明长官…当之无愧一个花丛高手的称号。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是计谋,还是另有所图?或者是他一向的习惯?
处处留情,取情为器,为己所用。
他也许是担心自己不够忠心,所以才要上演这样一出情计?
这招数就跟王天风的师生情一样,戏码和真情,合二为一,不分彼此,往往以假乱真,施计者也深陷其中。
所谓迷惑别人的人,往往连自己都骗得过去。
于曼丽定定神,“明楼…你不是好人。”
明楼微笑,“什么是好人?”
于曼丽冷哼,“怎么?明大教授要给我上哲学课?”
明楼开心道:“你竟知道吗?确实,关于 ‘好人’的定义…这属于社会学一个定义谬误和心理学所研究之群众道德底线的课题…”
他是有心装傻,于曼丽无可奈何。
那好,不扯淡,讲正事。
于曼丽正色,“汪曼春要我破坏明台和程锦云关系。”
明楼脸上笑意淡去。
于曼丽垂目,“她是希望一箭双雕,既探查明台真实身份,又能考察我是否忠诚。”
当然还有一层,身为明楼的外室,却去当他小弟与弟媳的第三者,如果明楼真对她有情,这情也该消弥无踪了,若明楼对她本无情,于曼丽也将名誉扫地。
无论如何,汪曼春稳赚不赔,于曼丽得不偿失。
“你答应她了吗?”
明楼的声音没有起伏,听不出情绪。
于曼丽“嗯”一声。
明楼沉默了。
沉默是因为愧疚,还是无话可说?
于曼丽默默地想着。
许久,明楼站起身,“我刚才看了你绣的屏风,那是什么图案?并蒂莲?六角梅?玉丁香?”
自上次明楼说要送明台结婚礼物,于曼丽就着手绣了。只是工程浩大,至今只是在四个边角处绣了形态抽象、色泽不一的花朵与莲纹。
精美有余,立意不足,如同它的主人,似乎要刻意强调技巧,隐藏情绪。
一旦绣的太传神,难免会投注自己的思想--然而以针代笔,字格簪花,她是再也不能了。
于曼丽淡淡道:“是我自己发明的花,没有名字。”
明楼“哦” 了一声。 他看她,看她目光里浅浅的绝望,还有绝望之后的从容不迫。
那一瞬间,明楼竟失神了。
“曼丽…”
他缓缓开口。
于曼丽疑惑抬头,却撞入了一双深沉的眼睛--明楼的脸顷刻间放大,她的唇间刹那充斥了薄荷烟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