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进来,推上门,“实际上,是明家大小姐想邀请你参加小少爷的婚礼。”
汪曼春一怔,她下意识抚摸自己右手伤疤--疤痕终会变浅,那是肉体的,心伤呢?十年了,每日每夜吃痛到无声落泪,只好将明楼的名字刻在纸上,凿刻一般的笔力狠狠勾画,以为就能把他从巴黎召唤回身边--从异国香花的身边夺回。
这一切都是拜明镜所赐!她如今竟然示弱--她是怕自己派人搅乱明台婚礼吗!还是说,她根本就是想炫耀,自己一家过的有多好?!
汪曼春眼里风冻冰凝,“于曼丽,你有话不妨直说,明镜是为你来的吧?你可是有身子的人,犯不着在我手下做事了,是不是?”
于曼丽尴尬一笑,“汪处长…”
不料她紧接着一句,“你既然知道,就答应了吧。”
竟然转换成了理所当然的语气,还有一丝小小得意。
你得意个什么劲!
汪曼春恨不得一掌拍死这个□□。
她不可能答应明镜的要求,她就要让于曼丽在自己手上干活!
哼!气死她!气死她们!
于曼丽微微低着头,眼底伤过一丝笑意。
好了,工作保住了。
她直起身,淡淡一笑,“那我让大姐进来了,您准不准许,自己看着办。”
傲得让人吐血。
第25章 弦音
四月十六,明家有大喜事。
明镜没能让汪曼春辞退于曼丽,回来时脸色发沉,翌日却回复了精神,想到最疼爱的弟弟即将成家立业,明镜心中欢喜自不必说:明楼家事归一码,明台婚事另归一码,明镜心里拎得清,一并拿得起放得下。
明楼却有点不像话,昨夜又是一宿未归,到了早上八点左右,黑色小车才缓缓驶入明公馆大门--阿诚打开车门,明楼下车时脸色有些发白,倒像是一宿未睡,他揉揉额角,“东西先拿下车,她看了再说。”
阿诚点点头,“幸好那伙粗人只知道奉命杀人,这湘绣屏风却完好无损。”
原来两个人口中的“东西”,却是于曼丽亲绣的“凤凰于飞”紫檀架四方围屏。
明楼摇摇头,“人虽粗俗,做的却不错,有什么比人命更值钱?”
阿诚想说,在这个世道人命贱如草芥,消散只需一夕,并无异于风前尘埃。
明楼整了整衣领,“我看起来还好?”
阿诚摇头,“大哥,别说于曼丽了,你这脸色连大姐都瞒不过。”
明楼瞥他一眼,“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我是问你西装。”
阿诚头一低,“大哥…你还是让阿香帮你熨一下吧。”
明楼被堵得无法,摇摇头,“行,两头受气不说,连你也凑热闹,这日子真苦。”
于曼丽却不在房里。
明楼脱了西服,刷牙洗脸又刮了胡子,这才换上一件白衬衣搭着黑色开司米毛衣,想了一下,又回去新拆一瓶漱口水,德国牌子的,胡乱看了一眼说明书就往嘴里倒,满满薄荷味一下子就把困倦赶跑了一半。
仪容干净,才能面对一整日的人间炼狱,以及炼狱中那朵曼妙红颜。
“于小姐浇花倒像给花儿洗澡似的,我们都是从根部绕着淋几圈,淋不到的,那也就听天由命了。”花园里传来阿香的笑语。
“婚礼还早,左右是闲,我多挣几朵花命,也算为新人祈福。”
另一边娇柔婉转的回复,带着笑意,还有淡淡倦意。
她总是这样疲惫,在他面前却神采奕奕,既聪敏又坚强,完全不屑于他劳苦操心。
他走过去,背对着他的身影竟穿着裙子,风中幽香袭来,他能闻到她身上自然清芬。
阿香有些惊讶地看着大少爷,明楼淡淡摇头--阿香立刻笑道,“于小姐,厨房还在煮汤,我去瞅瞅。”
于曼丽点头,“去吧。”
她手中执一把壶嘴极细密的喷壶,正弯着腰仔细寻觅叶片,左手轻轻托起一片查看是否有虫眼或病斑,长发自然垂落,随着她洒水动作如溪水边柔软芦苇摆开又聚合,他竟一时挪不开眼。
“看够了没?”
忽然听到她问,却不见她转身,于曼丽心思似乎全然投注在眼前绿叶之上,无暇顾及身后之人灼灼目光。
“这个问题需用一生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