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汉子多不擅长隐藏情绪,不免在脸上都带出三分。
面对尉迟烈的请罪,魏虎则是又和蔼又通情达理, 从言辞到行动都完全像一个有风度的儒将,一点也没给混朝廷中枢的政客丢脸。
尉迟烈的老脸更是红了。
大庭广众之下,诸人的这般表现落在有心人眼里,又引起多少思量。
众将在专门为魏虎准备的元帅府中坐定。
尉迟烈介绍边关战事情况, “在关外六城中,石头城最为墙高兵多,入秋以后,为防备西凉兵袭击,我们提前坚壁清野,故而粮草也能再熬些时候。若是如往年那样小打小闹是不怕的,只是今年情形有点不一样。”
魏虎摆出个愿闻其详的样子。
“往年西凉虽常有犯边,但多是抢些钱粮,从未似今年这般一个城一个城地攻克,一副要打进泉林关的样子。”
“老将军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尉迟烈一愣,“末将不知。”光顾着镇守城池操练军队了,哪有时间想这个?
魏虎神色不明地点点头。
尉迟烈又为自己收留的木棉城和胡杨城守将求情——大家多年同僚,虽然也有摩擦,但到底同气连枝,有些患难之情,二将带着余部来投奔,便是看得起自己,在这朝廷派来的小元帅面前,当然是能说个情就说个情。
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魏虎当然懂,当下对几个将领的惩罚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卖了西部官员这个人情。
众将散了会,魏虎与黄叔敏商议计策。魏虎不赶李明明出去,李明明也就一点嫌疑都不避地在旁边听着。
“细作回来了?”
黄叔敏点点头,拿着茶盏不紧不慢地喝一口茶道,“果然如元帅所料,西凉王眼看是不能好了,太子年幼,代战公主监国。”
魏虎看一眼李明明,点点头。
瞬间李明明脑补了一百集西凉宫斗大戏——后世流传的故事中可没说什么太子,最后是薛平贵登基当了西凉国国王。
看李明明满脸的若有所悟,魏虎笑道,“不妨说说看。”
“不知这西凉太子如今年龄几何?”
魏虎道,“十二岁。”
李明明笑了,中二病少年,被年长的姐姐压抑的中二病少年,给个火星儿,就会烧起来的。
李明明三观彻底崩了,一点也没为利用一个少年而感到心里不安,坏水咕嘟咕嘟地冒。
“也到了给小太子找个夫子的时候了,让他知道知道中原历史上那些悲催的哀太子的下场。”
李明明接着说,“不但要有师父,还要有势力。不知西凉朝中重臣是希望在一个强势的成年公主手底下混日子,被她异族的驸马压着,还是愿意辅佐一个羽翼未丰的小太子,慢慢地熬感情呢?”
黄叔敏拊掌,“妙!”
魏虎淡淡一笑。
“代战公主如此想为自己增加威势,我们不妨助她一臂之力。”也顺便给西凉局势加把火。
怎么“助”,李明明随口举了俩例子:编个“薛郎来,坐王庭,公主美,主后宫”之类的歌谣去西凉都城传一传,弄个肚子里放帛书的大雁什么的——如今李明明对利用封建迷信这种事越来越擅长了。
话说谣言这种事,不需要策划地多么完美,只要有个影子,有心之人自然会拿过去利用的。
“三娘对谋国之策知道的倒颇多。”
李明明讪笑,咱来自信息爆炸的时代,这些都是常识好吗?
李明明不是不知道这些话会引起魏虎的怀疑,但有些东西总要露出来,让人家知道你的实力,人家才会把事情交给你去做。
是以李明明并没住口,“若是能让代战公主和薛平贵以为我们是一块好啃的骨头,轻敌来袭,我们重重地予以打击,坐实了他们拥兵自重的名头,想来小太子和重臣们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这样西凉朝中势力便均衡了,或许能斗个十年八载,边关也能多消停些日子。”
魏虎缓缓地点点头。
黄叔敏道,“大善!‘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①,三郎庶几得道矣。”
李明明诚恳地道,“儿自知这是纸上谈兵,儿想到的,元帅和先生必早就想到了,只是要试探我的清浊。宝钏不吝鄙薄,陈词于元帅及先生面前,只是希望元帅能给儿一个机会,”李明明咬着牙,“我得为自己,为王家,洗雪前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