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在说什么非常有意义的事,更不是在讨论什么重大的问题。启文和冬月谈论的都是些诸如昨天的晚饭吃了什么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
不过对于启文来说,这种没什么重大意义的闲聊正是他一直所渴望的。
——在冬月之前,没有几个人乐意花时间和启文进行这种没什么意义的闲聊。只因为启文是大导演的儿子。
很多的人都希望“有效的利用时间”,尽快和启文还有他的父亲攀上关系。
而大部分人和启文交谈的话题泰半是关于启文那身为大导演的父亲,其次是启文与年轻时候的父亲有多么相似。和启文对话的人看重的并非是眼前这个纤细的丽人,而是他身后的大导演。
就连启文家人和亲戚也极少和启文聊些什么家常。以前的对话大多是有关于学业,在启文毕业、迈向导演之路后就变成了询问事业的进展。
启文并不讨厌父亲,甚至可以说比任何人都崇拜着、憧憬着自己的父亲。
可是正是因为如此,启文才会愈发在意别人拿父亲和自己做比较。
(因为我比不上父亲,)
纤细的丽人闭眼微笑,在他心中藏着的是谁也不曾知晓的痛苦。
(永远的。)
怎么努力、怎么努力也无法追上自己前面的那个人。
明明不想模仿他却又只在不知不觉中照着他走过的脚步往前走去。
周围的人看到的永远不是“启文”,而是“伊达导演的儿子”。
不知不觉之中,连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意义是不是只是一个附庸。
慢慢的开始有了怀疑每个靠近自己的人都是为了接近“伊达大导演”这样无法信任他人的丑陋一面。
好痛苦,好难过。许许多多的心酸只有自己一个人承受。
因为即使说出来,旁人也会笑着说:“真是奢侈的烦恼啊。我倒是恨不得有一个你那样出名的老爹呢!那样就算我再没有本事、做出的成绩再烂,我也还是能够好好的生活下去!”
“导演,”
“啊,是的!”
为在和冬月闲谈中自己的走神感到很是抱歉,启文收回自己飘远的心思,让自己全部的精神都集中于眼前的冬月身上。
“导演没有必要去和您的父亲比啊。”
“唉……?”
启文睁大了双眼。
“我觉得现在的导演就已经很好了。”
冬月朝着启文露出一个笑容。
“只要坚持做自己的话,迟早所有人都能明白导演是谁吧?”
“……”
(糟了……)
(我对这种目光不擅长啊——)
见启文无言的望着自己,被启文那干净的目光凝视的浑身不自在。冬月一时间敛起了笑容。
虽不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但对于不破尚那种蛮横无礼的人冬月可以毫不留情的还击,对于眼前这个有着小狗狗眼神的丽人却是毫无办法。
哪知下一秒启文双肩颤抖,泪眼汪汪的拉起了冬月的手。
“星野小姐……”
“是、是……?”
说来可笑,从来没遇到这种情况的冬月这个时候头一次感到了迷茫和惊慌。
“谢谢你……”
白衣丽人像是要哭出来那样对着冬月笑了。
惊讶、错愕、释然。
这些感情在一瞬间完成一个循环。冬月再度展颜:“……不客气。”
电视剧《Dark moon》开拍的记者招待会正式开始,来自各家杂志、报社以及电视台的记者们纷纷集中炮火,向着年轻的导演绪方启文开火。
令人意外的是启文的应对出乎意料的得体大方,话语间显露出的自信也叫人信服。
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到整个记者招待会结束,因为就在最后关头,有人问出了“禁句”——
“不好意思,我想请问最后一个问题。”
“听说二十年前拍摄《月晦》的伊达大导演……是您的父亲。”
“您以往都是用自己的本名‘伊达启文’的,但这次为什么要特地改名为‘绪方启文’呢?”
从握着话筒的手指开始不停的颤抖,刹那间脸色尽失的白衣丽人像马上就要晕过去那样浑身僵硬的张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