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看自然也听见了。
他面色很沉,却依旧很有礼。
因为方歌吟死了。
他曾经也想过终有一日要踢掉这绊脚石,可却不是如今。与米有桥的关系本就是利益相间,随时都有可能作废。在这种情况下,他更不可能失去方歌吟这棵大树。
他不傻,也无心在这时候动手。即使他窥见了这位人前人人敬仰的大侠沉埋的秘密。
道貌岸然的方歌吟也会为美色所惑。
他面对着自己温柔动人的妻子时想到的是谁?
方应看想到那日他自暗室中出来时那人脸上惊惧的神色,甚至隐有杀意。
“你看见了什么?”
他问。
方应看已跪在了地上,他手中拿着一本秘籍,没人看得见那眼底神色:“义父一直不教我血河剑最后一招,我一时鬼迷心窍。”
他犹豫半晌小心道。
方歌吟看见那秘籍名字竟是隐隐松了口气:
“滚去后院罚跪。”
他眼神深沉,直到那人离开才收回目光来。
见暗室密砖封线完好才微微放松。
方歌吟慢慢从抽屉中拿出药瓶来轻嗅了口。
他这些年来心神困扰,多有幻觉。这瓶中药有安神之效,亦是经常抑制。
方应看已走出了院中。
发现暗阁本是无意,不过当看了那密砖下的笔记后他倒突然改变了主意。准备顺势而为,那抽屉中清心安神之药已被他换作了迷魂丹。
他只是准备掌控那道貌岸然的义父,可第二日,方歌吟却死了。
方应看察觉到了不对,可密室中的药瓶与笔记俱已不见。
他自然知道自己被人当做了刀子。
天色渐渐黯淡。
祭拜之后众人俱已散去。
狄飞惊也走了。
他披着鹤麾在漫天白雪中静静地走了。
“这是第二个。”
那温柔,俊秀的白衣少年啊,低垂的眸子令人胆寒。
雷媚当然怕他。
因为她知道,那掉包了方歌吟的药的人就是狄飞惊。
他杀了方歌吟,又握住了方应看的把柄。
却若无其事的干净温和。
没有人知道他要干什么,狄飞惊不在乎六分半堂,着才正是最可怕之处。
夜已深了。
小屋中,穿着古烟宫裙的女子在睡梦中轻蹙着眉头。
她忽然梦见了那跟着关七一同来的人。
他拿着一把剑,叫血河剑。
这冬日里难熬的很。
苏梦枕这几日咳嗽的越发严重了。
甚至有时衣襟上也沾了血。
吴裙静静看着,她目光很淡,亦很无情:“你要死了吗?”
她问。
病容青年轻笑了声:“总要撑过这个冬天。”
他坐在火炉旁静静地加着柴火,微侧的面容竟有几分温柔。
那宫装美人并未看他。
她只是倚在窗边淡淡地看着窗前落雪。
她已在木屋中呆了很多天。
这天气晴了又暗,雪也扬扬洒洒落个不停。
院中几株梅花经霜后愈加清寒。
吴裙看着看着忽然想到了金风细雨楼中的梅花,和那楼台上寂寞疏狂的男人。
“你死后,金风细雨楼怎么办?”
她忽然问。
那只是一个单纯的疑问,没有任何感情。
病容公子指尖微怔,淡淡道:
“金风细雨楼是天下人的金风细雨,不是苏梦枕的。”
他说到这儿又笑了起来:
“更何况王小石和白愁飞也很好。”
“白愁飞很有野心。”
吴裙微微伸出手去接了片雪花,任它在掌心凝成冰晶。
苏梦枕轻咳了声,摇头道:
“可王小石永远能牵制住他。”
吴裙不置可否。
那雪花啊,依旧静静地飘着。
落在高云发髻上宛如珠翠一般,显得那穿着古烟宫裙的美人眉目愈加清冷。
十二月一日,值大雪覆城。
徽宗常年耽于享乐,身体已是不行。只是夜游园中赏了回雪,回来便已病倒了,面色蜡黄地躺在塌上。
“太医,这……”
米有桥担忧问。
老太医拱手道:“大人放心,陛下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
“微臣开付药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