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肆意,像个任性的小霸王,丝毫不复在别人面前温柔孱弱的模样。
炀帝眯了眯眼:“抓阄游戏?”
他记得她幼时最喜欢玩这个,太熹宫中的女官们无一不被那小公主作弄过。
吴裙微微蹙眉:“不对。”
她似有些生气了,话音刚落便一口咬在男人肩上,小虎牙在龙袍上磨了磨,才赌气道:
“二哥难道忘了今日是自己生辰?”
她声音娇软,生起气来也是软软糯糯的温柔。
杨广心中微暖。
自他持刀闯进东宫,四月初四便成了宫中禁忌。
四月初四是他生辰,也是太子的忌日,先帝在时无人不避讳,便连放顶红灯也是不敢。
后来他登基为帝,阿裙不见了,这十年便是怎样过都一样。
他想到这儿微微笑了笑,竟有些凄寒。
大殿内静静地,似连沉香也有了声音。
吴裙低头轻轻蹭了蹭男人肩膀:
“我记得二哥从前想要把弓箭,阿裙便也做了件。”
她说着终于放开了手,从男人背上落了下来。
杨广看见了案几上用木头雕成的弓箭,有些丑,静静地放在一旁。
是她雕的。
她雕东西时喜欢用左手,雕完还会在上面刻两个小坑。
“二哥不喜欢?”
吴裙静静低下头。
却被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揉了揉发髻:“阿裙还记得。”
杨广声音沉沉的,有些感慨。
他少时喜文墨,独孤皇后说他会成为一代贤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他喜欢上了刀剑无眼的感觉。
刀剑无眼,可以杀想杀的人,他就可以保护她了。
那时太熹宫守卫尚不森严,太子经常带着几个人藏在假山后偷窥阿裙。
他想啊,要是有把弓箭便好了。
那些让她害怕,让她不喜欢的人都该死。
包括他。
杨广闭上眼,唇角笑意疯癫。
洛阳暗潮涌动,只一夜局势便天翻地覆。
九公主并非皇室血脉。
这个消息乍一出现,便再无平息,连坊间酒肆里也在谈论。
爆出这个消息的是当年伺候过独孤皇后的老嬷嬷,九公主身份尊贵,幼时便寄养在正宫皇后名下,当年亦有人猜测是否是文帝私生女,可最后都不得而终,直到今日才有人揭开这层面纱来:九公主是当年文帝随军途中捡来的。
他对那孩子很好,以至于所以人都认为她是文帝亲生骨肉。
当年开国登基时,官员亦是误会,便将那女孩排在文帝子嗣的第九位,视为九公主。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很多,宫中老一辈宫女都知道,却无人敢说。
因为帝王对谁好,谁才是真的贵人。
她们生在宫廷中,若想活命便只能闭嘴。
只是不知那伺候过先皇后的老嬷嬷为何要在这个时候爆出这件事。
侯希白微微眯了眯眼。
便听旁桌大汉“嘘”了声:“我猜啊,是因为陛下如今对李阀下手,那独孤阀约莫也要趁机反了。”
他所言不错,慈航静斋与魔门亦都是这样认为的。
近几日江湖人士频繁出入洛阳便是最好的证明。
穿着黑衣的年轻公子微微低下头,被刀痕划过的眼角莫名有些暗沉。
她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阿裙,九公主。
想到那日雨夜在小屋中看到的场景来,侯希白眼中暗色一闪而逝。
隋宫中:
吴裙幽幽趴在窗柩前。
那些桃花如今开的正艳,粉瓣儿落在泥土中煞是好看。
这时节多雨,原本还晴朗的天此刻已阴沉了下来。
雷霆声鸣春夜震震,闪电陡然划过那青衣锦缎的美人眉眼。
勾魂摄魄。
“要变天了。”
她轻声道。
蒹葭低头不敢多语,只觉如今这隋宫便像是死狱,多说一句就要死。
昨日里嘴碎的女官们皆被炀帝沉井了,连尸骨也无人敢收。
勤政殿上,烛火映着奏折上沉郁的血迹:
李阀、独孤阀皆反。
岭南宋阀反。
宇文阀――反。
“陛下,既然李阀与独孤阀那些人是打着清君侧的名义造反,不如……”
杨山话未说完,便听一声轻笑:“不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