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大宫女如月对着身後的宫女们使了一个眼神,心领神会的宫女们悄然无声的退出了宫殿外。
人前威严十足的皇后坐於陆明琛的床边,如同在瞬间卸下了脸上的面具,眼睛微红,伸手抚摸着自己儿子初露俊秀的脸庞,「母后就你一个孩子,大越就你这麽一个太子,你要是出了什麽事情,我该怎麽办?这天下该怎麽办?」
看着对方心痛至极的眼神,以及即将滑落眼眶的泪水,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陆明琛沉默无声。
「你啊,日後切记不可再鲁莽行事。左相病重事大不错,可你身为东宫之主,这片江山将来的主人,更要重上百倍。」皇后略微停顿了一下,看着面前儿子虚弱而苍白的面孔,又见他默不作声,想到对方惊魂一场,尚未康复,把後面更加严厉的话吞回了肚里,转头飞快的擦了一下自己的泪水,对陆明琛道:「母后不说下去了,只是你要明白,你的身份注定了你与别人不同,凡事应当三思而後行……」
陆明琛开口道:「儿臣明白了。」
「那便好。」皇后深深地看了陆明琛一眼,抬手为他拢了拢被子,这才站起了身,「喝了药後早些休息,母后明日再来看你。」
皇后的离开好似带走了这里仅剩的声音,宫女不敢打扰陆明琛的休息,偌大的宫殿连脚步声也没有,很快沉寂了下来。
之前处於昏迷当中所沁出的汗液将陆明琛的里衣浸湿,黏腻的感觉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忍了忍,陆明琛最终还是无法忍受那种感觉,从床上坐起了身。
宫殿外间一直有人守着,听见了里屋的动静,立即点起了蜡烛,快步走了进来。
「殿下。」太监轻唤了一声。
「备水,我要沐浴。」他低声吩咐道。
太监应了一声,很快退了下去。
屋子的烛火被宫女挑了挑,又重新点上了几盏烛火,一时间亮如白昼。
两个太监很快抱了一个宽敞的木桶入内,随即退了下去,只留下伺候陆明琛沐浴的两个宫女。
「你们都退下吧。」陆明琛淡淡道,那两个宫女相视一眼,均都看见对方眼中的失落,最後还是不敢违背陆明琛的意思,应了一声「是」字,齐齐地退了出去。
陆明琛这才解开了自己的衣服。
房间里摆着一面镜子,陆明琛脱掉上衣,缓步走到镜子前。这面镜子乃是几年前西域波斯入京,献给大越的贡品,一共只有三面,一面皇帝给了皇后,一面给了刘贵妃,而剩下一面则是留在了萧琛这里,从中足以见皇帝对於这个儿子的宠爱。
陆明琛凝视着沾有几滴水珠的镜子,镜中倒映出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孔,唯有那一双黑如深潭的眼睛才是陆明琛自己所熟悉的。
他望着镜中人寡淡的眉眼,镜中人也静静地望着他,犹如两个陌生人之间的凝视,莫名而又古怪,细看之下还隐隐的蕴藏几分迷茫。
这种带着记忆的轮回难道会这麽一直持续下去吗?它的意义究竟是什麽?人生八苦,除却一个「老」字,其余滋味他却是品了再品。
陆明琛望着镜中人,慢慢地垂下了眸。
将纷乱的心思压在了心底,陆明琛来到浴桶前,把身上仅剩的衣物除去,全身浸泡在了水里。
木桶边搭在一条乾净的巾子,陆明琛一边撩水,另一只手则拿起了巾子缓缓地擦拭着胸
膛,紧接着便是後背。
巾子在擦过後背肩胛骨时,陆明琛擦拭的动作略微一顿,缓慢了下来。他忽而想到了自己肩胛骨下方,那个像是印章一样的胎记。
即便是在他身为维克多的时候,那个胎记也还是没有消失,像是附着在了他的灵魂上,和他一起轮回。
这个奇怪的胎记会不会与自己不断的轮回存在着关联?陆明琛原本只是怪异,而如今,这种怀疑却在逐渐加深。
它现在还在自己的身上吗?
当站到镜子前时,陆明琛的问题得到了答案。
他看着镜子里的那个部位,上面的红痕越发浓重了,一道道痕迹组成了几个类似於汉字一样古怪的印记,陆明琛看着,黑眸的神色愈发深沉。
……
数日後,边疆传来大越战捷的好消息,大军择日班师回朝,若无意外,即将在十五月圆之日前抵达京城。
着消息一传出,让宫中众人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尤其是妃嫔,更是掰着手指头算着大军回来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