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殿的角落四周都已经摆上了冰盆, 比起殿外的温度, 这里倒是凉快了许多。
太子长琴靠坐於窗户边,手中捧着一卷书, 低垂着眼帘, 神色温柔而平和。
「公主, 天色已经暗了, 看书伤眼。」他的贴身侍女轻声提醒道。
太子长琴嗯了一声, 抬起眼帘,出声问道:「听闻外祖母进宫了?」
侍女消息灵通,听到太子长琴的问话,对着他点了点头, 「国公夫人先前就派人来说过, 先去拜见太后,过会儿就来见公主。」
她话音刚落不久, 就有小宫女进了殿中通报,国公夫人已经到了。
「外祖母。」见来人走进了殿门, 太子长琴站起了身。
温氏进门之前本是极为严肃的表情, 可听了自己外外孙女的声音, 紧绷着的面孔一下子就柔和了下来。
「嘉颖。」温氏伸手握住自己外孙女的手,目光落到刚才太子长琴所坐的位置,还有桌上的书, 微微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几分担忧,「你刚刚病癒,这些费精力的事情少做,日後留下了後遗症该怎麽办,那时候就是後悔也来不及了。」
老人家担心儿孙,一开口就难以停下,温氏原本只是打算劝个一两句,但不知不觉间却又是说了一大通的叮嘱。等到发现自己口中有些乾涩时,她方才停了下来。
「听我们这些老人家一句话,日後总归是不会吃苦头的。」温氏拍了拍太子长琴的手背,见他没有对自己这番话露出半分不耐烦的神色,眼中的神色更是柔和了许多。
「嘉颖,辛苦你了。」看着外孙女与自己的女儿相似了□□成的容貌,想起这些年她在宫中受到的委屈,温氏的心犹如被针紮了一般,「只怪我和你外祖父回来的晚了。」
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再到长大後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他们夫妻二人对这唯一的女儿所付出的心血不计其数,宠爱到了骨子里。就算是女儿转眼到了婚龄,他们也不想将她嫁出去,而是认认真真的考虑过了找人入赘一事,只不过这个计划尚未谋划之时,有一天他们的女儿忽然告诉他们,自己要入宫为妃。
一入宫门深似海,夫妻两人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女儿送进去,也不觉得女儿能够受得了那个苦,自然是全力反对。然而女儿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任凭一家人费尽口舌却依旧是无济於事。无可奈何的夫妻,到最後只好同意了女儿的决定。
从一开始的提心吊胆,到後面看着女儿在宫中深受圣眷,甚至诞下了一对吉祥如意的龙凤胎,温氏总算是稍微放下了心,不曾想之後情况急转直下,不仅是龙凤胎中的孙子走了,连同着自己的女儿也跟着病重离世。
关於怡妃的死,国公府心觉蹊跷。作为伫立了上百年的国公府,即便是在宫廷中,他们也存留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眼线。之前这些眼线交予了女儿,在女儿离开後,又回到了国公府的手中。国公府便用着这部分眼线去查,果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种种线索将女儿的死指向了一人,先女儿一步诞下了延和帝孩子,也就是大皇子的生母静妃。
延和帝虽平庸无能,但却深谙「制衡」二字。这些年来,延和帝对手握兵权的国公府忌惮
渐深,一直想要收回国公府手中的虎符。
只是近年北羌南蛮等异族一直蠢蠢欲动,大越仍旧需要容国公镇守边疆,因此即便是有心想要收回兵权,但因为异族来犯之事,延和帝只得暂时放下这份心思。然而他却不会放任国公府势大,於是便扶持了一些势力来与其抗衡,而静妃身後的家族则是其中一重,如此也不难解释为什麽延和帝对於这件事情没有详查下去了。
容国公忠心耿耿,为大越奉献了大半生,同敌人交战後身上落下了大大小小的伤,曾经数次在战场之上九死一生。
来自於君主的猜忌叫他有些心灰,而後爱女的死更是让他彻底的冷了心。
京城已成了容国公夫妇两人的伤心地,恰好那时羌族来犯,容国公心灰意冷之下自请出战,镇守北疆。
温氏不放心丈夫近年来每况愈下的身体,就也跟着离开了,这一转眼,就是十多年。
离开之前,温氏曾经交代过家中的媳妇替自己好好看照着外孙女,只是宫中戒律森严,便是国公府的人也要遵守规矩,唯有节日才可入宫,对於五公主一事,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饶是温氏回来之後也无法怪罪自己几个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