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宣帝闭上了嘴,当真如太子长琴所说的那样,收起了那副张狂的模样,变得安静无比。若是让那些臣子知晓,恐怕只会流下泪来,感慨这老天爷总算是开眼了一回。
见他不再口出狂言,与登帝之前所摆出的那副谦顺平和的模样有些相似,太子长琴不由笑了笑,这家伙比起延和帝还要差上几分。若说延和帝错在太过平庸,难堪大任,而面前这位则是目光短浅,身为帝王该有的气度半分没有,卖弄些小聪明倒是厉害。
“把他压下去吧,日後再慢慢处置。”太子长琴淡声道。
抓住宏宣帝的灰衣士兵应了一声,旋即两手扯紧了他的手臂,无视了宏宣帝的反抗,将他毫不留情的拖了下去。
宏宣帝养尊处优已久,被灰衣士兵扯得胳膊生疼,忍不住开口怒駡了几声。
灰衣士兵却像是什麽也没听到一般,拖着他出了殿门,见宏宣帝愈骂愈过分,抬手便是厚实的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身上。
宏宣帝呆了一呆,咬牙切齿的怒道:“你们这些下贱的人竟然动手打我?”
灰衣士兵冷笑了一声,“不打你打谁,如果不是你,大越不会灾难四起,动荡不安,你知道老百姓们如今有多苦吗?你在宫中吃好用好,他们在外面却连一条命都保不住。昏君,要不是殿下看你现在还有些用处,你以为你还能活下来?”
宏宣帝呆了呆,看着灰衣士兵恨不得生吃了自己的模样,心中蓦然生出一股悲凉。此刻他心中想的不是那些颠沛流离的百姓,而是自己的日後。
萧嘉颖登基後会放过自己吗?宏宣帝觉得这个可能微乎其微,要是换做自己,也一定会选择斩草除根。他思来想去,发现自己的宏图霸业不仅没了,连同一条小命亦是难以保住,内心悲伤不禁更甚,立即将灰衣士兵那番怒斥抛在了脑後,一心琢磨起了自己的转机。
对了,他还有舅舅,还有身後的羽林军,他们一定会杀死这些乱臣贼子,救出自己的!
只是宏宣帝的希望注定破灭,在太子长琴尚未进宫,天方蒙蒙亮之际,所属于宏宣帝的人马便被方问玉所带领的人马团团围住了。
被软禁在府中寸步动弹不得的宗承德,也就是宏宣帝的亲舅舅,实在是想不明白,忠於大越,忠於皇家的方问玉前脚才出兵解决了成州那些逆贼,怎麽後脚就起兵造反了。
待到後来,他得知新帝登基,方问玉和容国公的师徒关系後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明白了,原来这两列人早已经是勾结在了一起。
姑且不提宗承德的纳闷与不解,方问玉如此大的动作是绝对瞒不住京城之中任何有眼睛的人。
众人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应是好,皆是选择了沉默,等待着宫中传出的消息。
而此时此刻,皇宫中一片寂静,夜色逐渐降临,反倒赋予了这座庞大的宫殿神秘的色彩。
四周秋风瑟瑟,两盏宫灯高高地悬挂在宫殿的横梁上方,宫灯下装饰的流苏被风吹得胡乱摇晃,连同落在地面上的灯火也越发的显得鬼魅了起来。
小宫女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殿前积攒的落叶,见到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圆乎乎的小脸上浮现出几分疑惑。等看到了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宛如阴兵一般的灰衣士兵,惊呼了一声,手中的扫帚顿时掉在了地上,“啪”的一声,激得地上的落叶和尘土一同飞扬了起来。
见灰衣士兵离自己愈来愈近,小宫女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娇小的身子,脑中划过“出大事了”的字眼,回了过神,转身往殿内跑了出去。
殿中的小太监正在伺候着老皇帝喝药,老皇帝没有睁开眼睛,正处於昏睡中,那小太监手中的药没有全部灌进去,便洒在了老皇帝已经有些发黄的领口上。
见到这番情景,小太监也未曾慌忙,拿起放在一旁的巾子给老皇帝的领口随意擦了擦,瞥了一眼只剩余一小口的药碗,放下巾子正准备起身,却突然被一只枯瘦苍老的手给抓住了。
砰的一声,药碗在地上摔得粉碎,小太监惊得险些跳了起来,看见攥住自己手腕的手,皱了皱眉头,眼中立即闪过了一丝厌恶,正要开口大骂之际,那双手的主人已经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小太监收回了脱口而出的怒駡,看着床上那人,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小心翼翼的说道:“太上皇,您醒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