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丹尼尔的手还搂着怀里的人,男人微微仰着脸,冷光直接从他身上直射而下,照得他锋利的下颌冷淡又无辜,照得他浅色的头发仿佛透明,皮肤细密得能看清藏在其下的细小血管,整个人像要被打散成粒子,和这灯光融化在一起。
过于静谧了,静谧到让人难以忍受——朴志训这么想着。
所以,男孩子伸出手,狠狠地扣住姜丹尼尔的,他握着姜丹尼尔手的力气之大,让对方指缝间的戒指深深地陷进了肉里——仿佛用了这么大的力气,他就可以护住姜丹尼尔一样,仿佛用了这么大的力气,男人就可以不做这个选择一样。
姜丹尼尔先微微低下头,光在他的眉骨上蜿蜒而过,一双眼睛带着笑意地看向男孩子。粉色的穹顶高高地悬在他们的头顶,映得男人眼神里的暗色也变得温柔如水,清越地落在朴志训的脸颊上。他纵容男孩子如此用力地握着他的手,像是不会觉得疼一般。
C0529先移开了眼睛,一句话都没说,垂下了头——他已经猜到了姜丹尼尔的选择。
他垂着的头遮住了脸上的表情,所以男人没有看见他黑气弥漫的眼珠子,没有看见里面凌然的怒气,没有看见里面燃烧着的痛苦。
过了会儿,朴志训还是动了——他猛地抬起脸,一把扯过身前的男人,闭着眼睛遮住瞳孔里的恶意,然后轻轻地、过分缱绻地吻了上去。
这是一个很浅的吻,两个人脸与脸贴在一起,滚烫的、不安稳的嘴唇贴在一起,比起上一个狂风骤雨般的吻,更像是细细的舔舐,像是疗伤、也像是告别,皮肤和皮肤摩擦在一起,明明是蒸腾的温度,明明是比海水还要柔软的情感,刺骨的寒意却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
*
朴佑镇被人用警棍架住脖子的时候,正在整理这几周以来的死亡记录——因为越发紧张的形势,这段时间来死的人可不少。
他是被人从后面用警棍卡住的,身后人身上极重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朴医生,” 很年轻的声音,“想和您借一些东西。”
朴佑镇看看用余光扫去,只能看到警棍上的血迹正顺着来人握着警棍的手掌滴滴答答地往下落。作为一个有洁癖的外科医生,他其实并不喜欢这么直接的、没经过消毒的画面,尽管这样,医生也不恼,反而很冷静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来人似乎很喜欢医生这直接的态度,“我想要一盒您收拾好的、大小型号都齐全的手术刀。”
朴佑镇扬着脖子,努力避开那有些鲜血淋漓的警棍。
即使这样,他还是低声回复了:“在后面柜子里,第三排左数第一个抽屉。” 想了想又补充道,“桌子上有一次性手套,你戴上了再去拿。我柜子里的很多培养皿都消过毒,我不想你手上的细菌污染它们。”
警棍放下去了,这个满身血污的狱警倒是很听话地戴上了手套,然后顺利地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转身就准备离开了,离开前还很愉快地用背影和朴佑镇挥了挥手:“朴医生不用担心,我身上的血都不是我的。”
裴珍映拿着从好医生那里顺来的东西,出了医务室,就看见了等在门外的李大辉。他有些奇怪地挑了挑眉毛,大概是没料到对方会出现在这里。
李大辉看着嘴角带着伤痕,浑身都泡着别人血液的新晋狱警,开口问道:“你的配枪去哪儿了?”
“给朴志训了。”
“你也真不怕死。”
“这样才好玩啊,” 裴珍映舔了舔唇角新鲜的伤口,“你在等我?”
“你要去一区负一层对不对?”
裴珍映握紧了手里刚刚拿过来的、准备拆弹用的手术刀,也不意外,“怎么?”
“这里到处都是监控摄像,你这么明目张胆地过去,半路就会被狱长派人狙击。”
“你这么好心?”
李大辉没有解释为什么,而是继续说道:“之前一区暴动的时候,我们发现,朴志训用了一区的二号楼梯的暗道和线人联系,那里可以直通负一层——这个只有我和智圣哥知道具体怎么走。”
“我可以带你去,” 他看着面前这个清瘦的男孩眼里漆黑的光,一字一句地说。
裴珍映转了转眼珠子,“就算有赖家那个小子帮忙,我也不能保证成功,你这一趟,说不定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