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狮说:“你倒是心大。”
我不知作何表情,憋了半天只好点点头,没头没脑蹦出一句:“就装了你一个。”
我心大,但是再大的心也只能装得下他一个人。
于是他沉默了。
我不再看他,转过身背对着他龇牙咧嘴,心想我居然能说出如此肉麻牙疼的话,简直不可思议。
无奈说都说了,下意识的反应最为要命,此时我也不可能再拿个盆子把吐出去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捡回来。
那太不切实际了。便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由着它去吧。
反正也是大实话。
最后还是雷狮拽着我头发把我重新拽进他怀里,也不管我愿不愿意。我揉了揉脑袋,听见他低低的笑声,似乎对于此时的处境完全不在意了,心情好到了极致。
牺牲小我,成全大我,能让他不乱发脾气,也算是我本事。
我默默安慰自己,假装不知道自己的脸在发烫。
四方体仍在默默播放着我的过去,此时我竟对那些改变我一生的过去没有太多抵触之情,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五岁的我穿着最适合那个年龄段的花边裙,身边有九个年纪相仿的同伴。那时的我们天真茫然,对这个世界的恶意一窍不通,以为穿上了裙子坐上了宽大的餐桌便是此生最大的幸福。直到耶铒齐什命人将我们带进囚禁室分别用铁链锁住手脚,用一杆火热的烙铁在我们身体不同部位留下一生也无法抹去的痕迹。
尖叫不绝于耳,罪魁祸首却站在漩涡中心笑得丧心病狂。
我是最后一个被烙印上的女孩,同样的尖叫,同样的哭泣,时隔多年的再见,心里居然异常平静,我甚至能保持着旁观者的心态进行点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已经知道那个罪魁祸首已经被身后这个男人亲手解决。
“那个时候,我还穿着裙子呢。”我略感遗憾,自从离开了圣空星,我几乎没再穿过裙子。
唯一的一次,还是刚被师父带进雷王星宫殿。师父命人给我量身定做花边裙,最初我有些惶恐不安,穿着裙子在花园里转了一圈,听见有人说我穿的裙子和师父死去的女儿曾经穿过的一模一样。以此为线索,我打听出了师父为何单单只将我带出奴隶窟——我的容貌与她的女儿有八分相像。
那之后我便不再接受师父定做的裙子。倒不是心有芥蒂,只是不希望师父见我一次,伤疤便被揭一次,即便我知道我这张脸才是最揭她伤疤的存在。
雷狮回忆了片刻,重复:“裙子?”
我说:“大多女孩子都喜欢穿裙子啊。”想了想,又说,“比如来参加凹凸大赛的女孩子们,凯莉啊,哦还有其他一些人。”
不过大多已经变成积分了。
他意味不明扫我一眼:“你怎么不穿?”
我假装叹气:“打架不方便啊,万一不小心走了光,多尴尬。”
他莫名其妙地笑,手按在了我腰上,自言自语似的:“以后可以试试。”
“……”若是我还有以后的话。
我默默在心里接了一句,但不知怎的,竟莫名有些渴望他所说的“以后”。
令人窒息的是,某种求生欲在我不知道的时间里扎了根发了芽,雷狮总是漫不经心地给它浇水,我怕终有一天,他会浇死它。
开玩笑的。
我垂下眼,若是他不想这株幼苗死去,以他的手段,想必会干净利落地拔掉做成标本放进透明玻璃里收藏。
正这时,我感到雷狮放在我腰上的手一紧,抬头,面前的画面陡然产生变化。
这次的主角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大约四五岁小男孩。
男孩有着精致的面孔,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但画面上的他却他跌坐在地上,周围污秽不堪,他沉默不语,周身与那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背景音嘈杂,有微弱的哭泣与叫喊,本就肮脏的土地上流淌过几缕鲜红,男孩有所察觉般抬起手,发现手上已经沾染了别人的鲜血,眼睛立刻瞪大,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痛苦地闭上。
绝望满溢而出。
雷狮的手收得愈发紧,我仔细看着画面上的背景与男孩,半晌后,愣住了。
那个地方,是奴隶窟!是我待了将近三年的奴隶窟!
左脸肌肉控制不住抽动着。奴隶窟我知道,但这个男孩是谁?他为什么看起来如此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