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第十一
意外发生在双脚落地的那一刹那,我的意识不知为何竟像是被生生剥离出身体,每一根神经都在痛苦地哀嚎,好似要冲破皮肤窜入空气大闹一番。
头痛到眼前发黑,雷狮刚松开手,我脚下发软,直直向后倒去。
雷狮没料到会有这茬,眼疾手快伸手拉住我一只手腕,动作停滞,眼神顿时变得凌厉起来。
我有些惊恐地睁大眼睛,后背仿佛粘上了千斤重的石块,导致整个身体控制不住向下倒,拉也拉不住。后脑勺贴上某种坚硬的东西,冷意透过头皮水流般漫过全身,原本就冰冷的身体愈发地冷。
整个人居然无法动弹分毫。
身体依旧向下倒,眼角爬上黑色的纹路,雷狮的脸在那一刻宛如被刻画上最可怕的咒印,可我知道,被刻画上咒印的不是他,而是我的双眼。
他依旧不肯松手,我终于没办法继续看着他和我一起跌进身后这不知名的东西里,心想我这辈子可真他妈命途多舛,好不容易有了值得温存的片刻,现在却被不知道哪里来的东西给吸走了。
真的让人特别暴躁。
手腕忍不住挣了挣,却不得不去想,不久前我才单方面抛弃过雷狮一次,现在,难道还要再来一次?
这个绝望的想法刚从脑子里过了一遍,突然感到被紧紧抓住的手腕没有了桎梏。
雷狮,松开了我。
然后我瞳孔紧缩,眼底凝缩的男人离我越来越近,以不可阻挡的态势向我拥来。
白色外套上的帽绳逆风从我眼前闪过,像是一道闪电划过晴空,劈出了最清醒的大脑。
我开始拼命挣扎,妄图在这一刻重新站起来。
然而一切都是徒然。
身体被人紧紧拥进怀里,灼烫的温度传遍每一个冰冷的角落,四肢百骸仿佛着了火般烧了起来,耳边尤甚。
他恶狠狠地,一字一句都像是染上了最森凉的血,阴戾而又压抑。
“别逼我杀了你!”
——敢放开他,就杀了我。
眼睛干涩得要命,眨一眨眼仿佛要用尽最后的力气。
明明我现在应该没有心跳的,可我却觉得胸口在一抽一抽的疼。
我咬咬牙,反手用力抱紧他,像抱住了这辈子唯一的支柱,所有的惶恐不安都被身体的触感赶走,喉头苦涩。
我们一起被黑暗吞噬,没入一个看不见对方的世界,但手心、脸颊、胸口传来的温度,却明明白白告诉我,我和他还在一起。
我闭上眼睛,收紧手。
既然如此,那么雷狮,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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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场景再次转变,溺水的窒息感铺天盖涌来,口腔鼻腔尽是温热的液体,所有能呼吸的地方被死死堵住。
我挣扎着挥舞双手,拍打出巨大的水花,哗啦一声,脑袋从水面冒出。
“呼——呼——”
我困难地喘息着,宛如被人掐住脖颈的窒息感逐渐减弱,干净的空气一拥而上,窜入心肺,喉咙和内脏阵阵地疼。
我用力擦了把脸,听见旁边有女人柔柔的声音。
“哟,这下知道老实了?”
我喘着气抬头看向声源处,眉梢落下一滴水,滑进眼里。
微怔。
女人有一副艳丽的面容,眼角眉梢吊着的是说不尽的妩媚与妖娆,双唇抹的鲜红,唇角含着笑,宛如盛放的红玫瑰。
“狐……”
“狐媚子是么?”见我开口,女人翘着嘴角打断,满不在乎的模样,双手在白色毛巾上擦了擦,“见过我的人都这么说。”
我张了张嘴巴,不是,我想说的不是狐媚子,而是狐贪欢。
我认识这个女人,就是她,亲手将我交到师父的手上,我人生最悲惨的阶段便是由她一刀斩断,然后她亲手将我推向另一条不好不坏的道路。
既然她是狐贪欢,那么我现在是?
我抽回神,这才发现全身都泡在浴池里,身体上的伤口被温水泡得发白,大概已经麻木了,几乎没有一丝疼痛感。
转而打量四周,奢华的房间,场景很熟悉,正是当年被雷狮扔给土哥后,土哥命人将我带下去好好洗漱一番的后续。
那时我并不知道狐贪欢是什么人,再加上伤口被泡的生疼,便使劲挣扎着。
狐贪欢面容姣好,但手腕强硬,硬是按着我的头断断续续灌了我足足半小时的洗澡水,之后我才彻底老实下来。